那包被动过手脚的“鹅梨帐中香”,被陈希小心地收在了一个密封的锡盒里,如同藏起了一枚淬毒的暗器。她没有声张,甚至没有在甲三面前过多表露情绪,只是吩咐他暂停对香料来源的明面追查,转而将监视的重点,悄然转向了王府内所有可能接触过年节用度分发流程的中高层管事,尤其是那些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却手握实权的人物。
她不再仅仅依靠甲三单向的情报输送,开始有意识地梳理自己入府以来积累的人脉与信息。她回忆起那些曾受过她恩惠、如今散落在府内外各处的老仆,那些看似微不足道、却身处关键位置的下等仆役。她通过绝对可靠的心腹丫鬟,以各种不起眼的由头,重新与这些人建立了若即若离的联系,不索取核心机密,只倾听那些看似琐碎、却可能拼凑出真相的闲言碎语。
与此同时,她开始在东偏院内部,配合着顾慎对弘曕“守拙”的教导,刻意营造出一种因她“久病初愈”、弘曕“受惊体弱”而愈发沉寂、甚至略显颓唐的氛围。院中的用度一再精简,连平日她最爱的几盆兰花,也因“精力不济、疏于照料”而显出几分枯败之象。她甚至故意在一次福晋宜修派人前来探望时,流露出几分对前程的灰心与对弘曕未来的忧虑。
她要让那隐藏在暗处的对手认为,东偏院已然元气大伤,不足为虑,从而放松警惕,或者……急于确认成果,再次出手。
果然,这番作态起到了一些效果。府中关于东偏院“失了心气”、“六阿哥怕是难当大任”的议论悄然增多,连带着送往东偏院的份例,在质量上也隐约透出几分怠慢。陈希皆坦然受之,不动声色。
时机在腊月二十八的清晨到来。甲三通过一个负责浆洗、与库房一个小管事有旧的婆子,得知了一个细微却关键的消息:就在年节用度分发前两日,负责核对入库物品的赵管事,曾因其妻弟急病,私下向府外当铺抵押过一件祖传的玉佩,而就在抵押后次日,那玉佩便被悄无声息地赎了回来,且赵管事手头似乎宽裕了不少。
赵管事!一个在王府兢兢业业十余年、素以谨慎老实着称的中层管事,竟在年关前突然有了不明来路的钱财?时间点又与香料入库如此接近!
陈希心中警铃大作,但她没有立刻动作。赵管事很可能只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动了他,只会惊动背后更深的大鱼。
她沉吟片刻,心生一计。她唤来甲三,低声吩咐如此这般。
当日下午,一则看似无心的流言开始在东偏院几个负责洒扫的粗使丫鬟间悄然流传:侧福晋病中恍惚,总念叨着年前送去浆洗的一件旧斗篷袖口内衬里,似乎塞了一小包极为要紧的“安神散”,是顾先生所赠,如今遍寻不着,忧心不已,又恐声张出去被王爷责怪保管不力,只私下命人细细查找。
这流言编得合情合理,既点出了“顾先生所赠”、“安神散”这些与东偏院近日状况相符的元素,又将事情限定在“私下查找”、“恐被责怪”的小范围内,不易引起太大关注,却又足够引起某些做贼心虚之人的注意。
陈希在下一盘棋,赌的是那背后之人做贼心虚,会担心那所谓的“安神散”是否与那被动过手脚的香料有关,是否会留下把柄,从而忍不住再次出手,要么是寻找那根本不存在的“安神散”,要么是……再次接触赵管事,确认或消除隐患。
她布下了网,撒下了饵,然后便是耐心的等待。她依旧每日陪着弘曕读书习字,调理身体,仿佛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只有那双日益沉静的眼眸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锐利的光。
腊月二十九,小年已过,年关迫近。王府上下愈发忙碌,准备着除夕的祭祀与家宴。就在这片忙碌的掩盖下,甲三于深夜带来了消息——赵管事果然有异动!他趁着夜色,悄悄去了一趟后花园堆放杂物的旧库房,似乎在寻找什么,空手而归后,显得颇为焦躁。而更令人意外的是,几乎在同一时间,福晋院中一个负责打理小佛堂、平日几乎不与外界往来的老嬷嬷,竟也“偶然”路过那旧库房附近!
两条看似不相干的线,在这一刻,因为陈希抛出的一个虚假的饵,隐隐交汇了!
陈希坐在灯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赵管事与福晋院里的老嬷嬷……这组合着实出乎她的意料。福晋宜修?她当真会亲自出手,用这等阴私手段对付一个庶子?是出于对弘曕“特殊性”的忌惮,还是……她也只是被人利用的一环?那老嬷嬷背后,是否还连着别的势力?长春宫?八爷府?
水,似乎比她想象的更深。
“继续盯着,尤其是那位老嬷嬷和赵管事之间的任何联系。另外,查一查那老嬷嬷的底细,入府前,以及与宫外的关联。”陈希冷静地吩咐道。
“是。”甲三领命。
引蛇出洞,蛇已露头,虽然影影绰绰,尚未看清全貌,但方向已然明确。
陈希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除夕宫宴在即,那将是又一个危机四伏的场合。她必须在此之前,掌握更多的主动,至少,要弄清楚这潜藏在身边的毒蛇,究竟是谁,目的何在。
夜色深沉,她吹熄了灯,黑暗中,唯有她的一双眸子,亮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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