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周墨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把那个“靠”字咽了回去,换成了一句发自肺腑的感慨,“……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
这已经不是智慧的范畴了。
这是纯粹的物理降维打击。
什么满洲第一勇士,什么巴图鲁,在十几根钢管、铁锹和活动扳手的围殴之下,都得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唱征服。
朱允炆在一旁,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他看着地上被电线捆得跟个粽子似的鳌拜,又看了看那些叉着腰、喘着粗气、互相递烟的工人们,世界观再一次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在他那个时代,别说一个辅政大臣,就是一个地方的武将,也不是寻常百姓敢于冒犯的。
可在这里,一个在另一个时空足以让朝堂震动的权臣,就这么被一群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泥腿子给轻松制服了。
而且用的还是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
“周兄,他们……不怕被报复吗?”朱允炆小声问道。
“报复?怎么报复?”周墨反问,“他现在连动都动不了。”
就在这时,那群工人里传来一声痛呼。
“哎哟!老王,你胳膊怎么样?”
被称为老王的工人龇牙咧嘴地活动了一下手臂,刚才为了按住拼死挣扎的鳌拜,他的胳膊被狠狠地扭了一下,现在疼得钻心。
“妈的,这孙子劲儿真大,怕是脱臼了。”
“我这儿也挂彩了!”
另一个工人摸了摸后脑勺,刚才混战中被鳌拜挣扎时甩过来的一块砖头砸了个包,此刻已经肿起老高。
“这事儿就不能私了了!”一个年轻工人立刻掏出手机,“王哥,报警吧!这算故意伤人了吧?”
“对!报警!”
“必须让他赔钱!”
报警?!
周墨心里咯噔一下。
他最怕的就是和官方扯上关系。
可眼下的情况,他根本没法阻止。
工人们帮了他,现在受了伤,报警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周墨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
让警察把鳌拜带走,是好事还是坏事?
坏处是,事情闹大了,万一鳌拜的身份暴露……
不,这不可能,谁会相信他是鳌拜?最大的可能是被当成精神病。
好处是……
周墨忽然发现,让警察带走鳌拜,简直是目前最优的解决方案!
他最怕的是什么?
是鳌拜突然像其他皇帝一样,在自己面前化作一道光消失,然后回到大清。
康熙那边刚准备动手,鳌拜要是带着对这个世界的记忆和滔天怒火回去,那小皇帝的下场简直不堪设想!
所以,绝对不能让他回去!
可留在这里,他就是一个行走的炸弹,自己根本控制不住。
现在,警察的出现,完美地解决了这个两难的困境!
把他关进派出所,有国家机器看着,总比在自己这个小院子里安全一万倍!
再说了万一在警局里消失,那可就跟他没一点关系了。
想到这里,周墨非但不慌了,反而主动凑了上去,一脸的感激涕零。
“王哥,太谢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我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医药费所有的损失都算我的!”
包工头摆了摆手,忍着疼说道,“周老板你说的这是哪里话,在我们工地上出事,我们还能看着不管?不过这人确实邪性,得让警察好好查查。”
很快,警笛声由远及近。
两名警察赶到现场,看到眼前的一幕时,也是一头雾水。
一个穿着清朝戏服的壮汉,被五花大绑地捆在地上,嘴里还在用谁也听不懂的话语疯狂咒骂。
旁边围着十几个手持凶器的工人,一个个义愤填膺。
“怎么回事?谁报的警?”一名年长的警察问道。
“警察同志,我们报的!这个人,他追着周老板要杀人,我们是见义勇为!”
老王指着周墨,又指了指地上的鳌拜。
警察看了看周墨和朱允炆煞白的脸,又看了看工人们身上的伤,基本信了七八分。
“把他解开,带回所里去。”警察对地上的鳌拜命令道。
鳌拜虽然听不懂,但看到那身制服,也知道是官府的人。
他停止了咒骂,用一种极其傲慢的腔调吼道,“尔等贱民,可知本官乃何人?本官乃大清辅政大臣,一等公鳌拜!还不速速给本官松绑!”
警察和工人们面面相觑。
“这人……入戏太深了吧?”年轻警察小声嘀咕了一句。
年长警察显然见多识广,他走到鳌拜面前,蹲下身,很严肃地说。
“不管你是鳌拜还是罗马大帝,现在你涉嫌故意伤人、寻衅滋事,跟我们走一趟!”
经过一番简单的现场口供记录,鳌拜被工人们解开电线,戴上了锃亮的手铐。
但谁也没想到,警察都到了他还敢反抗。
众人又是齐上阵,一顿忙活,又给捆了个结实。
得,这下就捆着带走吧,就这样,鳌拜在一片斥骂声中被押上了警车。
派出所里,审讯过程堪称一场闹剧。
“姓名?”
“放肆!尔敢直呼本官名讳?!”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本官瓜尔佳·鳌拜!”
“民族?”
“满洲正黄旗!”
“家庭住址?”
“……”鳌拜卡壳了,他总不能说自己在京城的府邸吧。
“身份证号报一下。”
“……什么证?”
警察无奈地叹了口气,在记录本上写下:姓名不详,疑似精神有问题,有暴力倾向。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无论警察怎么问,鳌拜都是满口的“尔等贱民”、“本官要诛你九族”、“小皇帝在哪”,把审讯的警察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最终,由于查不到任何身份信息,没有指纹记录,没有人脸识别数据,鳌拜被光荣地认定为了一个来自外地的、精神失常的“三无人员”。
周墨虽然暂时松了口气,但心里那根弦始终紧绷着。
他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派出所的铁窗上。
万一鳌拜半夜突然消失了怎么办?
他想了想,掏出手机,在网上找到了一个本地的私家侦探。
“喂,我有个活儿给你。”周墨压低了声音。
“帮我盯个人,就在城南派出所。一个穿着清朝戏服的壮汉,刚被抓进去。你什么都不用做,就给我死死盯着,二十四小时不能离人。他一旦有任何异常,不管什么时候,立刻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没问题,就是这……价钱方面……”
“钱不是问题!”周墨斩钉截铁地说。
接下来的几天,周墨过得坐立不安。
他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等侦探的电话。
然而,一天过去了,风平浪静。
两天过去了,相安无事。
直到第五天下午,老李的电话终于打来了。
“周老板,人出来了。”
“出来了?!”周墨心里一惊,“他消失了?”
“没,”老李的语气有些古怪,“就那么……大摇大摆地从大门口走出来了。因为伤人情节不重,对方也只是皮外伤,构不成刑事案件,批评教育了五天,就给放了。”
这个结果,让周墨愣在了原地。
没消失?
被关了五天,居然没有被传送回去?
这完全不符合他之前总结出的停留时间规律啊!
无论是嬴政还是李世民,他们在现代停留的时间都是有限的。
为什么到了鳌拜这里,规则就变了?
周墨挂掉电话,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脑子里乱成一团。
鳌拜……朱允炆……
他忽然停下脚步,一个关键的线索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这两个人有什么共同点?
朱允炆,在靖难之役后下落不明,在那个时空的他,已经死亡了,作为一个皇帝,他已经不存在了。
鳌拜呢?
康熙的计划是斩首行动,在武英殿内将他擒获并处斩。
也就是说,在自己把他传送过来的那个时间节点,鳌拜在原本的历史中,本应死去!
一个大胆的推论,在周墨的心中逐渐形成。
玉环的传送,或许是一个双向的坐标定位。
当一个人在自己的时空还有明确的存在坐标时,他可以被传送,也可以被送回。
但是,如果一个人在原时空已经死亡。
那么,他就失去了回归的坐标!
玉环可以把他从那个死亡节点上拉过来,却无法再把他送回去!
因为那个可以接收他的坐标,已经不存在了!
他成了一张单程票的旅客,一个被永久滞留在现代的……流亡者!
“叮咚。”
手机响了一下,是侦探发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鳌拜正站在派出所的大门口,身上那件华丽的官服已经变得又脏又皱。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车水马龙的街道,眼神里充满了困惑、愤怒,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周墨看着照片里那个与现代世界格格不入的人,手脚一阵冰凉。
他知道,自己最大的麻烦,恐怕才刚刚开始。
他要和一个来自大清的、暴躁易怒的定时炸弹,共存于同一个世界了。
朱允炆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周墨凝重的表情。
“周哥,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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