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在耳边呼啸,身后的呼喝声与破空声紧追不舍!
余多将轻功催至极致,怀抱着轻盈的曲非烟,在衡山派依山而建、错落有致的殿宇楼阁间急速穿梭。他专挑阴暗僻静的小径,利用地形不断变向,试图摆脱追兵。
然而,身后的黑衣人轻功极高,如影随形,若非带着个人,恐怕早已追上。鲁连荣稍逊,却也熟悉路径,大声呼喝,指引着越来越多的巡夜弟子从各处围堵过来!
“在前面的假山!”
“绕到听雨轩后面堵他!”
“放箭!小心别伤了曲姑娘!”(显然有不少弟子认得曲非烟)
几支警示性的箭矢咻咻射来,钉在余多身旁的廊柱或地面上。
怀中的曲非烟似乎从最初的惊吓中回过神来,非但不惧,反而显得有些兴奋,她突然凑到余多耳边,压低声音急急道:“喂!蒙面大侠!往左边岔路走!那边有一片‘迷踪竹林’,是刘公公按照奇门遁甲布置的,我带你进去,他们肯定追不上!”
余多心中一动,毫不迟疑,立刻依言左转,身形一折,冲入一条更为狭窄幽暗的小径。身后黑衣人冷哼一声,速度再次加快,五指几乎要触及余多的后背!
就在这时!
铮——!
一声清越悠扬、却带着凛然肃杀之意的琴音,如同九天鹤唳,骤然划破喧嚣的夜空,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琴音不高,却蕴含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威严,让所有躁动追击的弟子动作齐齐一滞,连那黑衣人身形都微微一缓,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是莫大先生的琴音!
余多立刻抓住这瞬息的机会,猛地冲入前方那片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的竹林!
一入竹林,景象立变!方才还能看到的路径瞬间被扭曲移动的竹影取代,四周雾气氤氲,仿佛踏入另一个空间,连身后的追喊声都变得遥远而扭曲起来。
“快,跟我走!左七右三,见白石而绕……”曲非烟显然极熟悉此地,立刻从余多怀中跳下,拉着他手,如同游鱼般在不断变化的竹林中快速穿行。
余多紧随其后,心中暗惊于这竹阵的奇妙,若非有人带领,自己闯入恐怕真要困死其中。同时,他也震惊于莫大先生竟以一声琴音便震慑全场。
两人在竹阵中七拐八绕,很快便将身后的嘈杂和追击声彻底甩脱。曲非烟带着他来到竹林深处一小片空地上,这里有一张石桌,两个石凳。
“好啦!安全啦!”曲非烟拍拍手,得意地扬起小脸,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余多,“多谢你啦,蒙面大侠!要不是你,我今晚可就惨啦!咦?你身上的寒气好特别……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余多拉下面巾,露出面容,苦笑道:“曲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啊!是你!”曲非烟惊讶地捂住小嘴,眼睛瞪得更大,“白天和莫太师伯一起回来的那个……余大哥?”她显然也从刘正风或别处知道了余多的存在。
“正是在下。”余多点头,神色凝重,“曲姑娘,你为何深夜会在藏经阁?那鲁连荣和黑衣人……”
“哼!我是去抓鲁连荣那叛徒的把柄的!”曲非烟气鼓鼓地道,“我早就觉得他鬼鬼祟祟和山外人有联系,今晚偷偷跟着他,果然发现他去藏经阁私会嵩山派的恶贼!还想偷我们衡山派的宝贝!可惜差点被发现了……对了余大哥,你怎么也会在那儿?”
余多自然不会说自己去查“归墟”之事,只道:“我听到异响,前去查看,正撞见他们要对你下毒手。”
“原来如此!真是太谢谢你啦!”曲非烟恍然,随即又忧心道,“不过现在麻烦了,鲁连荣肯定认出我了,还把你牵扯进来了……莫太师伯他……”她话未说完,就听到竹林外传来莫大先生那平淡却不容置疑的声音:
“非烟,带余小友出来吧。”
两人对视一眼,余多深吸一口气,知道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曲非烟吐了吐舌头,做了个“放心”的表情,带着余多循着莫大先生的声音指引,很快走出了迷踪竹林。
竹林外,火把通明。
莫大先生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衫,抱着他那把古旧的胡琴,静静地站在空地中央。他身后,站着脸色铁青的刘正风。
而周围,则是大批闻讯赶来的衡山派弟子,以及被两名执法弟子押着、面色惨白如纸、浑身微微颤抖的鲁连荣!那个黑衣人却不见踪影,显然见势不妙,早已凭借高超轻功遁走了。
“参见掌门师伯(师叔)!”
“参见掌门师尊!”
所有弟子见到莫大先生,齐齐躬身行礼,场面鸦雀无声,充满了肃穆和压抑的气氛。
莫大先生目光平静地扫过余多和曲非烟,最后落在鲁连荣身上,淡淡开口:“鲁连荣,你可知罪?”
鲁连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弟子知罪!弟子知罪!弟子一时鬼迷心窍,受了那嵩山派贼人的蛊惑,才做出背叛师门之事……求掌门师伯开恩!求掌门师伯看在家师面上,饶弟子一命吧!”他涕泪横流,哪还有半分白日里“金眼雕”的嚣张气焰。
莫大先生面无表情,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蛊惑?你身为我衡山派内堂巡守弟子,肩负护卫之责,却监守自盗,私通外敌,窃取门派秘典,更欲对同门晚辈下杀手。每一条,都是门规严禁,罪不容赦!与你师傅何干?莫非你觉得,我莫大是徇私情而废门规之人?”
鲁连荣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额头已然见血:“弟子不敢!弟子不敢!弟子罪该万死!求掌门师伯……”
“够了。”莫大先生打断他,语气中透出一丝厌倦,看向执法弟子,“押下去,依门规第三条、第七条、第十一条,严加审理,一应同党,绝不姑息!”
“是!”执法弟子凛然遵命,毫不留情地将瘫软如泥的鲁连荣拖了下去。
处理完鲁连荣,莫大先生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余多和曲非烟。
刘正风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掌门师兄,余少侠他……”
莫大先生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目光看着余多:“余小友,你深夜不在静竹轩休息,为何会出现在藏经阁?”
余多知道此事无法隐瞒,坦然道:“晚辈心中有些关于自身经历的疑问,难以入眠,想到藏经阁或许有些杂书可供排遣,便擅自前往。无意中听到顶层异响,上楼查看时,正撞见鲁连荣与那黑衣人欲对曲姑娘行凶,情急之下,只得出手。擅闯禁地,惊扰贵派,是晚辈之过,请莫前辈责罚。”他隐去了自己找到《溟海归墟述异志》的细节。
莫大先生静静听着,目光深邃,似乎能看透人心。他并未立刻表态,又看向曲非烟:“非烟,你呢?”
曲非烟小脸一垮,乖乖认错:“莫太师伯,我知道错啦……我不该偷偷跟踪鲁连荣,更不该擅闯藏经阁……我只是……只是觉得他最近怪怪的,想看看他搞什么鬼嘛……”她声音越说越小,偷偷拽了拽旁边刘正风的衣角求救。
刘正风又是心疼又是气恼,无奈地叹了口气。
莫大先生看着两人,沉默了片刻。周围的弟子们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掌门的裁决。
良久,莫大先生才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一丝平和:“罢了。余小友救人在先,虽行为有失,其情可原,此次便不追究了。非烟丫头,顽劣胡闹,擅闯禁地,罚你禁足半月,抄写门规百遍,由正风监督。”
曲非烟如蒙大赦,连忙道:“谢谢莫太师伯!非烟认罚!”
余多也拱手道:“多谢莫前辈。”
莫大先生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全场弟子,声音提高了一些,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今日之事,尔等也看到了。嵩山派狼子野心,觊觎各派久矣,如今更是将手伸到了我衡山内部!值此多事之秋,我派上下更需团结一心,谨守门规,明辨是非!若再有吃里扒外、勾结外敌者,鲁连荣便是下场!都散了吧,加强戒备。”
“谨遵掌门谕令!”众弟子齐声应道,声音中带着凛然和振奋,看向莫大先生的目光充满了敬畏。经过此事,莫大先生平日不显山露水的掌门威严,彻底树立起来。
弟子们散去后,场中只剩下莫大、刘正风、余多和曲非烟四人。
莫大先生看向余多,忽然道:“余小友,你心中疑问,藏经阁中可找到了答案?”
余多心中一凛,知道终究瞒不过这位深不可测的掌门,沉吟片刻,谨慎答道:“偶有所得,却更添迷雾。”
莫大先生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有些迷雾,拨开未必是好事。时机到了,自然云开月明。回去休息吧,明日清晨,你来我书房一趟。”说完,他不再多言,抱着胡琴,转身缓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刘正风拍了拍余多的肩膀,眼神复杂,低声道:“余少侠,明日……谨慎应对。”随即拉着还想跟余多说话的曲非烟也离开了。
余多独自站在原地,回味着莫大先生最后的话语和明日的邀约。
他知道,关于“种子”和“归墟”的对话,或许明天才真正开始。
而此刻,在衡山某处阴暗的角落,那个逃脱的黑衣人显出身形,对着阴影低声道:“……计划有变,横生枝节……‘种子’疑似在衡山派那名陌生少年身上……请示左掌门,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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