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守之森的绯樱,现在,应该开得正好吧?
林风这句话,在神里绫华心里砸出了个坑。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双紫色的眼睛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林风,她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嘴唇微微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以为,他会和她谈九条孝行,谈怎么利用眼狩令的余波,去扳倒天领奉行里那些根深蒂固的老家伙。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和他一起,坐下来摊开稻妻城的地图,一点点分析局势,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里,做他最可靠的盟友。
可他却……
提起了那个约定。
那个被她小心翼翼藏在心底,在无数个安静的夜晚偷偷回想,却又假装早已忘掉的约定。
“林风先生!”
门口的托马终于没能绷住,他猛地从廊下站起来,快步走到茶室门口,脸上的焦急藏都藏不住。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九条孝行那边已经开始反扑了,九条裟罗大人正顶着压力,这正是我们应该插手的最好时机啊!”
对托马来说,这简直无法理解。
城里都快翻了天,主帅却要去赏花?
林风没看他。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绫华一个人身上。他看着她那双写满震惊的眼睛,声音很平稳,就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托马,一场风暴,不会因为我们晚去一会儿就停了。”
“一条在水里钻了很久的老鱼,也不会因为你把鱼饵甩到它鼻子底下,就高兴地咬钩。”
他停了一下。
“有时候,你越是急着收线,那鱼就跑得越快。不如先把鱼竿收起来,让它以为你没耐心了,去干别的了。说不定,它自己就憋不住了,会跳出水面看看。”
托马站在那里,张着嘴,愣住了。
他不是傻子。林风的话虽然说得简单,但他一下子就听懂了里面的意思。
这既是去赴约,也是一种……让敌人放松警惕的计策?
林风把托马和绫华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然后站了起来,对托马下达了指令。
“继续盯着天领奉行,特别是九条孝行和他身边的人。有任何动作,都记下来,别轻举妄动。”
“记住,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等九条裟罗这条‘鲶鱼’,把水搅得更浑。也等九条孝行那条‘老狐狸’,自己把尾巴露出来。”
托马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
“是!我明白了!”
林风交代完,便不再理会他,而是转过身,向还跪坐在那里的神里绫华,伸出了一只手。
“那么,走吧?”
“白鹭公主殿下,你还欠我一次镇守之森的导览。”
阳光从纸窗的格子里透进来,正好落在他伸出的手上。那只手修长,干净,骨节分明。
就那么静静地停在那里,像一个无法拒绝的邀请。
神里绫华看着那只手,又抬头看了看林风脸上的笑容。
心里最后一点犹豫,也散了。
她将自己微凉的、柔软的手,轻轻地放进了他的掌心。
“好。”
……
大概半刻钟后。
当神里绫华再次出现在林风面前时,就连林风的眼神,也停留了一下。
她换下了那身素雅但依旧显得隆重的和服。
身上是一件浅蓝色的便服,布料轻便,款式也简单,穿在身上,反而显出少女纤细合度的身形。
最不一样的是她的头发。她摘下了所有发饰,那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就这么披散在身后,随着她的动作,发梢在空中划出柔和的弧线。
这时的她,不再是那个站在高处,需要整个稻妻仰望的白鹭公主。
更像一个准备出门远行,心里藏着几分期待和羞涩的普通女孩。
“这样……可以吗?”
她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小声问。
林风笑了笑,点头:“很好看。”
两人在托马的掩护下,没走神里屋敷的正门。他们绕到宅邸后面,从一处少有人知的侧门,悄悄溜了出去。
侧门被推开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阳光一下子涌了进来,照得人有些睁不开眼。外面的空气带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和宅邸里清冷的香气截然不同。
神里绫华还是有些紧张。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她时不时地左右看看,下意识地把头低了低。她的身份太特殊了,任何一个认识她的人,都能在稻妻城里掀起波澜。她不敢想象,要是被人看到她和一个男人私下出来,会传出什么样的话。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旁边一只手伸了过来,温暖而干燥,稳稳地握住了她那只有些冰凉的手。
神里绫华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她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回来。
“别怕。”
林风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不响,但很清晰。
“今天,你不是神里家的大小姐,也不是白鹭公主。”
他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
“你只是我的女伴,绫华。”
只是,绫华。
这两个字,像暖流一样,一下子淌进了她心里。
她感受着他手心里的温度,那是一种很安稳、不容置疑的力量。她心里那点紧张、不安,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还有一阵阵让她脸颊发烫的心跳。
她不再挣扎,任由他牵着。
她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
乡间的路很好走。
路边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风里有泥土和青草的味道,远处的山连绵不绝,近处的小溪在阳光下闪着光。
这些风景,她都见过无数次了。
但今天,因为身边多了这个人,所有熟悉的景色,好像都变得不一样了,更亮,也更鲜活了。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走着,谁都没有说话,但气氛一点也不尴尬。一种安静的感觉在他们之间流淌,很舒服。
不知不觉,镇守之森那座巨大的红色鸟居,已经出现在了路的尽头。
绯红色的鸟居,在青山绿树的背景下,显得很庄严,又很神秘。
一阵风吹过。
漫山遍野的绯樱树都在摇晃,无数粉白色的花瓣被风卷起来,像下了一场无声的大雪,在空中飞舞,旋转。
两人在鸟居前停下了脚步。
神里绫华看着眼前的景色,眼神里有些困惑。
这个地方,她来过太多次了。每一次都是为了公务,为了祈福,为了神里家的责任。
她搞不懂,林风带她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林风在她身边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一点笑意,很轻,很温柔。
“闭上眼睛。”
“从现在开始,把一切都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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