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南郊,天坛。
祭天仪式即将开始,祭坛周围,全是被强行抓来观礼的百姓。
百姓的脸上,看不到哪怕一丝的敬畏和喜悦。
一个住在城西南的老汉,跪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地面。
不久前,他的儿子,因为反抗大顺军来家里“追赃”,被活活打死。
就在昨天,他唯一的孙儿,也活活饿死了!
可今天,他却要被抓来跪在这里,看着仇人登基,为仇人高呼万岁……
他心中默默念叨,希望苍天有眼,能降下天罚,劈死这些逆贼。
人群中,几个抬着巨大铜香炉的大汉,正缓缓朝着祭坛前进。
负责监礼的礼部官员看了他们一眼,并未在意。
可他没注意到,这些抬鼎大汉的手上,并没有常年干活留下的老茧。
反而是虎口,指节处,布满常年握持兵器才会留下的茧子。
谁能想到在这大典的核心区域,潜伏了墨门的刺客。
为首之人,范正峰,外号“范三镖”,曾经营一家镖局。
他的镖局,在李自成入京后,被大顺兵洗劫一空。
妻女不堪受辱,也被大顺军活活逼死。
等他押镖返回,却发现自己的家,没了……
家破人亡的他,是“墨门”的创始人之一。
今天他除了报仇,也是要替天行道!
范正峰双目赤红,死死盯着不远处那个身影。
小心翼翼的摸向腰间的飞镖,只等时机一到,便取李自成性命!
其他墨门成员,隐藏在人群里,敲锣打鼓,随时等待接应。
消失数日的田见秀,只是远远站在人群末尾。
他看着李自成,心中五味杂陈。
回想当年,兄弟们虽然艰苦,却一心只想让百姓吃饱饭。
如今,兄弟坐上了龙椅,却早已忘了当初为什么要揭竿而起。
他今天来,并不是为李自成庆贺。
只是远远再看一眼那个曾经的兄弟,然后便远离京城,找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可他凭借多年在战场上磨练的直觉,觉得今天的气氛不太对劲。
这里,有似有似无的杀气!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总感觉今天可能要出事。
他眉头紧锁,手不自觉摸向腰间,可他为了不引起注意,并没有携带兵器。
“吉时已到!”
随着礼官一声高呼,锣鼓齐鸣,仪式正式开始!
李自成从牛金星手中接过祭天文书,转身独自面向天空。
这一刻,他觉得他就是天命,他就是天下的主宰。
“……朕!承天之命,革故鼎新,建国大顺,以安万民……”
声音在全场回荡,所有人的注意力,也全都在他身上。
他读完了,将手中的文书,缓缓投入了前面铜鼎之中。
就在这时!一声暴喝从不远处响起。
“闯贼拿命来!”
那几名扛鼎的力士,猛的发力,将那千斤重的香炉,狠狠砸向了最近的一队李自成亲兵。
几乎是同一时间,负责奏乐的鼓手,猛地撕开鼓皮。
鼓中藏着的,竟是早已上弦的手弩!
嗖!嗖!嗖!
弩箭带着破空声,朝牛金星和李自成飞去。
“有刺客!护驾!!”
现场的大顺兵方寸大乱,官员们发出惊呼尖叫,四处逃窜。
一时间,整个天坛乱作一团。礼部官员皆是降臣,根本没有忠诚度可言,慌不择路,引发踩踏。
现场更乱了,刺客们却是目标明确,直指李自成!
范正峰看准时机,从怀中摸出飞镖,嗖的一声,直指李自成心口!
李自成只觉一股死亡的阴影将自己笼罩,慌乱之中,脚下一滑,却是躲开了这致命的一镖。
另一个外号“铁拳张”的镖师,上前两步,一拳轰出。
田见秀此时堪堪赶到,飞身上前,挡在了李自成前面。
轰!!!
这一拳实实在在打在了田见秀心口,将他轰退数步。
田见秀一口鲜血喷在铁拳张脸上,暂缓了对方的攻击。
范正峰见一击不中,又是两支飞镖破空而至。
“大哥!小心!”
田见秀挣扎着向前一扑,将李自成护在身下。
周围的刺客见大顺士兵马上要将这天坛包围,刺杀已经没有可能,便将所有的怒意,发泄在了田见秀身上。
噗呲!噗呲!
数道弩箭,刺入了田见秀的背部。
利刃入肉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李自成的耳朵。
温热的鲜血,顺着田见秀的衣服,缓缓流了李自成一身。
温热的液体,烫的李自成浑身一震。
田见秀咬着牙,感受着自己生命的流逝,双手死死抱着李自成,将他护在身下,挡下了所有攻击。
“闯贼的亲兵到了,撤!”
此刻见已经毫无刺杀成功的可能,纷纷撤离,却也来不及了。
最终,只有范正峰一人凭借不凡的身手和其他人拼死的掩护下逃离。
其他刺客共计一十八人,全被乱刀砍死。
铁拳张临死前,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
“我虽身死,希望不灭,闯贼背信,人人诛之!”
噗呲!噗呲!数根长枪,将他的身体穿透。
厮杀声逐渐平息,可李自成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踉踉跄跄推开将他围起来的士兵,扑向田见秀身边。
将田见秀小心翼翼的扶起,看着他身上一个个狰狞的血洞,看着他苍白的脸,心如刀绞。
“玉峰!玉峰!!!撑住啊!是朕错怪你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的相信,田见秀从未背叛过他。
“兄弟啊!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
田见秀眼皮艰难的动了动,鲜血顺着他的口中不断的涌出。
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颤抖着握住了李自成的手。
“大哥!别忘了……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咳咳……”
田见秀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染红了李自成的龙袍。
“我们是为了百姓……吃饱饭……不要忘了……初心……”
田见秀的眼神开始涣散,瞳孔中倒映着李自成悲痛欲绝的脸。
“陈墨……他是对的……”
留下这最后一句话,他抓着龙袍的手,缓缓滑落。
抱着田见秀冰冷的身体,一股无法言语的悲痛与愤怒,涌上李自成心头。
“啊!!!!!”
这声咆哮,为这场祭天仪式,画上了不完美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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