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的心猛地一沉。
这不正常。
按照约定,如果对方没有指令,至少该留下一个表示“安全”或“等待”的简单标记。
这种彻底的空白,反而透着不祥。
是洛兰他们出事了?还是……自己被放弃了?又或者,这是一个测试?
寒风吹过空荡的广场,带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是广场边缘那个老旧绞刑架的绳索在风中摇晃。
鸢尾打了个冷颤,不是因为这寒风,而是因为一种突如其来的、被窥视的感觉。
她猛地扭头,视线扫过广场周围那些黑洞洞的窗户和狭窄的巷口。
什么都没有。
但那种感觉如影随形,冰冷而黏腻,像蜘蛛网一样缠上她的后颈。
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不能跑,一跑就暴露了心虚。
她像真正无所事事的小乞丐一样,缩起脖子,哆哆嗦嗦地离开井台,漫无目的地在广场边缘晃荡,眼睛的余光却像最精密的罗盘,扫描着每一个可疑的阴影。
在一个卖廉价纪念品的小摊留下的破烂棚子旁,她假装被绊倒,摔倒的瞬间,手掌飞快地在地上一撑,沾满了尘土。
起身时,她“无意地”将脏手在嘴角抹了一下,借这个动作,她的目光精准地投向刚才感觉最不对劲的方向——广场西北角,那座废弃的旧钟楼阴影里。
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速度极快,几乎融入黑暗。
是巡逻队?不像,巡逻队不会藏头露尾。
是反叛军的人在暗中观察她?感觉不对,那目光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冷冽。
左撇子顾问?
这个词像冰锥一样刺进她的脑海。
老瘸腿的警告变得无比清晰。
她不敢再停留,也不敢直接返回自己那个临时的乞丐窝——那里可能也不安全了。
她需要找一个绝对隐蔽的地方理清思路。
她记得白天晃荡时,在靠近旧城区的地方,看到过一个半塌的废弃神庙,据说供奉的是早已被遗忘的某个工匠之神,香火断绝已久,连流浪汉都嫌那里太过破败阴森。
就是那里了。
她开始绕路,专挑最复杂、最肮脏的小巷穿行,利用对地形的快速记忆和天生的方向感,不断改变路线,时快时慢,有时甚至突然蹲下系根本不存在的鞋带,只为了用最刁钻的角度观察身后。
那种被跟踪的感觉时强时弱,却没有完全消失。
对方是个高手。
终于,七拐八绕之后,她闪身钻进了那座废弃神庙。
残破的神像倒在角落里,被蛛网和灰尘覆盖。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木头和石头的气味。
她躲在一根断裂的巨大石柱后面,屏住呼吸,仔细聆听了足足一刻钟。
只有风声穿过破洞屋顶的呜咽。
跟踪者似乎被暂时甩掉了。
她稍微松了口气,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柱滑坐下来,这才感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手脚也因为紧张和奔跑而微微颤抖。
她掏出怀里那枚零件,借着从屋顶破洞漏下的微弱月光打量着。
它结构精巧,带着一种冷硬的、属于战争的美感。
黑隼国……摄政王……勾结。
这小小的零件,就是证据之一。
下一步该怎么办?
井台联络点显然暂时不能用了。
她必须找到洛兰,或者其他人。
但如何找?王都这么大,她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其他据点。
或者……她可以试着主动引出他们?
一个大胆而危险的计划在她脑中逐渐成形。
这需要极高的演技和对时机的精准把握,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但鸢尾的眼睛却在黑暗中慢慢亮了起来,那是一种混合着恐惧和极度兴奋的光芒。
她轻轻摩挲着那枚冰冷的零件,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狡黠的弧度。
“想玩捉迷藏吗?”她对着空气,用极低的声音呢喃,“那就玩大一点。”
破晓的微光勉强挤进废弃神庙的裂缝,驱散不了彻骨的寒意和浓重的尘埃。
鸢尾蜷在石柱后,几乎一夜未眠,耳朵始终捕捉着外界最细微的声响。
那枚来自黑隼国的零件硌在胸口,冰凉而沉重。
被跟踪的感觉后半夜似乎消失了,但她不敢掉以轻心。
天一亮,她就必须行动。
她需要一个新的、足够显眼又合乎情理的“身份”,既能解释她的行动,又能最大限度地观察和接触信息,甚至……吸引某些人注意。
日上三竿,王都的街道逐渐热闹起来,但一种无形的压抑感依旧笼罩着。
广场附近的一条小巷里,突然多了一个小小的摊位。
摊主是个面黄肌瘦、穿着打满补丁但洗得发白衣服的小女孩,鸢尾连夜对自己的形象进行了微调,显得更落魄但“干净”了些。
她面前铺着一块还算完整的粗布,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几十个用废旧铁丝、齿轮边角料、甚至碎陶片巧妙拗成的小玩意儿——
歪歪扭扭的铁丝小鸟、能微微转动的齿轮小花、用彩色碎陶片拼出笑脸的小人……
她的手很巧,这些简陋的材料在她手里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她低着头,专注地用一把小钳子拗着一截铁丝,时不时怯生生地抬头,用那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看向路过的人,声音细弱地吆喝:
“好、好看的小玩意儿……老爷夫人,行行好,赏一个铜子吧……”
这不是乞讨,更像是……售卖?虽然商品廉价得可怜。
这个新奇的小摊很快吸引了一些路人的目光,尤其是些心软的女性和好奇的孩子。
几个铜子丢下,换走一两个小玩意儿。
鸢尾小心翼翼地收好每一个铜子,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又卑微的笑容。
但她的眼睛,她的耳朵,从未停止工作。
她听到主妇们抱怨面包又涨了一个铜板,听到学徒工低声咒骂工头克扣工钱拿去孝敬巡逻队,听到两个小商人忧心忡忡地谈论着西门新增的税卡和蛮横的“顾问”……
中午时分,一队“皇家”卫士巡逻经过,沉重的皮靴踏在石板路上,哐哐作响。
行人纷纷避让。
为首的小队长目光扫过鸢尾的小摊,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这有碍观瞻,但看着那些无伤大雅的小破烂和鸢尾那副可怜相,只是厌恶地挥挥手,示意她滚远点,并没真正停下。
一切的一切。
信息碎片像溪流一样汇入她的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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