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岭的阴森被远远抛在身后,当熟悉的院落轮廓在暮色中显现时,雷君化一直紧绷的心神,才终于彻底松懈下来。身上那些与阴鬼搏杀留下的伤口,以及强行催动雷霆导致经脉的隐隐作痛,此刻都变得无比清晰。
院子里,炊烟袅袅升起,带着一股烤鱼的焦香,混杂着柴火的气息,构成了一幅平凡却让人心安的画卷。
“大师兄回来了!”
眼尖的云阳第一个发现他们,丢下手里正在翻烤的、几乎有他半个人大的肥鱼,像一头小蛮牛般冲了过来。他围着雷君化转了两圈,看着他破烂的道袍和身上的伤痕,浓眉拧起,瓮声瓮气地问:“大师兄,你咋弄成这样?跟人打架了?谁欺负你,俺去揍他!”
陆远也放下手中正在推演的几枚玉简,快步走来,目光敏锐地扫过雷君化,尤其是在他腰间那明显空了一块的酒葫芦和虽然疲惫却异常清亮的眼神上停留片刻,随即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递过一个干净的湿布巾:“大师兄,先擦把脸。”
秦双儿依旧抱着剑站在不远处,清冷的目光落在雷君化身上,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但细看之下,能发现她眼神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就连屋顶上的敖青,也懒洋洋地掀开眼皮,金色的竖瞳瞥了雷君化一眼,鼻翼微动,似乎嗅到了他身上残留的、极其淡薄的雷霆破邪气息和血腥味,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闭上了眼,只是龙尾轻轻摆动了一下。
这种毫不掩饰的、带着烟火气的关切,让雷君化心头一暖。他接过陆远的布巾,胡乱擦了擦脸上的血污,挤出一个笑容,虽然依旧有些勉强,却不再有以往的虚伪和闪烁:“没事,就是……出去活动了下筋骨,遇到了点小麻烦,已经解决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
云阳还想再问,却被陆远轻轻拉了一下。陆远对他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云阳虽然憨直,却不傻,看了看大师兄,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平淡仿佛只是散步归来的师尊,挠了挠头,哦了一声,又跑回去继续烤他的鱼了。
白辰早已悠然走到院中石凳旁坐下,自顾自倒了一杯不知何时泡好的清茶,对弟子间的小动作视若无睹。
雷君化走到火堆旁坐下,温暖的火光驱散了些许从鬼哭岭带回来的寒意。他看着跳跃的火焰,怀中那截断幡仿佛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但心中却不再只有悲痛。师尊的那句“守护之念,方为雷霆真意”,如同烙印,深深印在他的道心之上。
他默默地运转《万化欺天诀》,新生的雷霆之力如同温顺的灵蛇,在经脉中缓缓游走,滋养着受损之处,与功法水乳交融。他能感觉到,自己对这门功法的理解,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大师兄,给!”云阳将烤得外焦里嫩、香气扑鼻的最大一条鱼递到他面前,咧着嘴笑,“多吃点,补补!”
雷君化看着云阳那纯粹的笑容,心中微动,接过烤鱼,低声道:“谢谢。”
这时,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的秦双儿,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如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你的剑意,似乎……不同了。”
她的话没头没尾,但雷君化却听懂了。她指的不是剑,而是他整个人的“意”。以往的他,气息油滑浮夸,如同无根浮萍。而此刻,他坐在那里,气息内敛沉凝,仿佛一座经历过雷暴洗礼的山峦,虽然伤痕累累,根基却愈发坚实,更隐隐透出一股锐利无匹、破邪显正的锋芒。
这并非剑意,却与剑道追求的“纯粹”与“锋芒”有异曲同工之妙。
雷君化看向秦双儿,迎上她探究的目光,微微点头:“略有感悟。”
秦双儿不再说话,只是抱着剑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几分。她卡在《归一剑章》的瓶颈已有段时日,剑意凌厉却充满戾气,始终无法真正“归一”。此刻感受到雷君化身上那种由极致情绪淬炼、最终沉淀下来的纯粹“意念”,让她隐隐触摸到了什么,却又隔着一层薄纱,看不真切。
白辰慢悠悠地品着茶,目光扫过若有所思的秦双儿,又掠过气息已然不同的雷君化,最后落在南方遥远的天际,那里是云阳支线中即将登场的“古皇山”大致方向。
他放下茶杯,指尖在粗糙的石桌上轻轻一点。
“明日启程,往南。”
没有解释,没有缘由,仿佛只是一时兴起。
但几位弟子却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雷君化默默握紧了手中的烤鱼,南方,正是鬼哭岭更深处,或许还有义父留下的其他线索,亦或是新的挑战。
秦双儿眼眸低垂,南方,据传有数处古剑修遗迹,或许……是机缘?
陆远指尖的古钱停止了转动,南方,商贸繁盛,势力错综复杂,正是验证《周天星衍术》、攫取资源的好去处。
云阳只是憨憨地点头:“哦,好嘞师尊!南方鱼大不大?”
敖青在屋顶翻了个身,懒得理会这些,对她而言,巢穴所在,便是吾乡。
夜色渐深,篝火噼啪。
小小的院落里,炊烟依旧袅袅。
每个人的心中,却都已因师尊这简单的一句话,泛起了涟漪,看向了南方那未知的、注定不会平静的旅程。
新的故事,已在脚下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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