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地势渐高,山林愈发苍莽古老。白辰依旧那副悠闲模样,仿佛踏青赏景,步伐不疾不徐,却总能将身后几名弟子恰到好处地笼罩在他的气机之内,让他们得以在这片逐渐显露蛮荒气息的土地上磨砺自身。
这日正午,一行人于一条清澈见底的山涧旁暂歇。
云阳主动包揽了拾柴生火的活儿。对他而言,这既是任务,也是一种独特的修炼。他走到涧边一片茂密的铁竹林旁,这些竹子坚硬逾铁,是低阶修士炼制法器的常见材料。
他习惯性地挽起袖子,露出古铜色、肌肉虬结的手臂,甚至没有动用丝毫《太古蛮帝经》的功法,只是凭借纯粹的肉身力量,并指如刀,嘿然发力,朝着碗口粗的铁竹根部劈去。
以往,他需要连续劈砍数次才能放倒一根。
但这一次——
就在他手刀接触到竹身的瞬间,异变陡生!
他体内原本如同江河般平稳奔涌的气血,毫无征兆地沸腾起来!一股灼热到极致、仿佛源自太古洪荒的力量,自他四肢百骸最深处轰然爆发!
皮肤之下,淡金色的、复杂而古老的符文如同活物般骤然亮起,流转不休!他整条手臂在刹那间仿佛化作了淡金色的琉璃,蕴含着难以想象的恐怖巨力!
“嗤——!”
没有巨大的声响,只有一声轻微如裂帛的异响。
那根坚硬逾铁、足以让寻常筑基修士费些力气的铁竹,在他手刀掠过之处,如同遇到了烧红利刃的牛油,被无声无息地、平滑至极地一切两断!断口处光滑如镜,甚至隐隐有金属熔融后又瞬间冷却的痕迹!
这还没完!
那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并未完全收敛,顺着他的手势,化作一道无形的、凝练到极致的冲击波,向前方扩散开去。
“轰隆隆——!!!”
前方约莫数十丈外,一座林木葱郁的小山头,上半部分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天神巨斧劈中,在一阵地动山摇的轰鸣声中,赫然崩塌、碎裂!无数巨石滚落,烟尘冲天而起,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整个山涧旁,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云阳僵在原地,保持着劈砍的姿势,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毫发无损、但金光渐敛的手臂,又看了看远处那被夷平了小半的山头,憨厚的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无措。
陆远手中的古钱“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张着嘴,看着那消失的山顶,又看看云阳,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知道三师兄天生神力,肉身强悍,可……这可是一座山!随手一击,轰平山头?这已经超出了“神力”的范畴!
秦双儿握剑的手瞬间收紧,清冷的眸子里锐光一闪,她能感觉到,刚才那一瞬间从云阳身上爆发出的力量,纯粹、古老、霸道,远超她剑意的凌厉,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层次的压迫感!
雷君化瞳孔微缩,他刚刚经历蜕变,灵觉更为敏锐,他能察觉到云阳体内那短暂苏醒的力量,带着一种亘古、苍茫、唯我独尊的气息,与他新生的雷霆破邪之意截然不同,却同样恐怖。
就连一直懒洋洋的敖青,也猛地从假寐中惊醒,霍然转头看向云阳,金色的竖瞳中充满了惊疑与审视。身为龙族,她对血脉之力最为敏感,刚才那一瞬间,她从云阳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令她血脉都隐隐颤栗的、至高无上的肉身本源气息!
“俺……俺不是故意的……”云阳回过神来,看着自己造成的破坏,黝黑的脸上涨得通红,慌乱地摆手,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求助般地看向依旧坐在青石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的白辰,“师尊,俺……俺不知道怎么回事……”
白辰慢悠悠地吹了吹杯中的热气,仿佛刚才山崩地裂的动静只是清风拂过水面。“无妨,控制力道,亦是修行。”
他说的轻描淡写,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
“嗡——!!”
一股沉重、浩瀚、带着蛮荒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陨星,骤然从天而降,笼罩了整个山涧区域!
空气仿佛凝固了,溪流停止了流动,飞舞的尘埃定格在空中。陆远、秦双儿、雷君化三人脸色骤变,只觉得周身被无形的山岳镇压,灵力运转滞涩,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比!敖青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周身血焰一闪而逝,勉强抗衡着这股威压,眼神无比凝重。
云阳首当其冲,那威压仿佛有意识般,主要针对着他。他闷哼一声,体内刚刚平复的气血再次翻涌,皮肤下的淡金符文若隐若现,竟自主抵抗着这股外来的压迫。
下一刻,众人前方的虚空,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道魁梧如山的身影,一步踏出,显现在众人面前。
来人身高近丈,并非法术幻化,而是实实在在的肉身。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石灰色短褂,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岩石般的质感与色泽,肌肉的轮廓并不夸张,却给人一种蕴藏着足以搬山填海般力量的感觉。他面容古朴,须发皆如石丝,一双眼睛开阖间,精光四射,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与一种看到绝世珍宝般的灼热。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瞬间就牢牢锁定了人群中气血尚未完全平复、周身还残留着淡淡金芒的云阳。
这股威压……元婴期!而且绝非普通的元婴修士!
“石皇长老?!”敖青似乎认出了来人,低声惊呼,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忌惮。她来自东海龙宫,对大陆上一些隐世的强大势力有所了解。古皇山,正是以肉身成圣、追求极致体修之路而闻名的恐怖圣地,其长老石皇,更是元婴中期的大能,实力深不可测!
石皇根本没有理会其他人,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云阳身上,那灼热的目光仿佛要将云阳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荒古圣体……果然是传说中的荒古圣体!天佑我古皇山!哈哈哈哈!”石皇声若洪钟,笑声震得周围山壁簌簌落下碎石。他看向云阳,如同看着一件稀世奇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小子,跟本皇回古皇山。此等至宝圣躯,留在此地,实乃暴殄天物!入我山门,方是你唯一的归宿!”
至宝圣躯?
唯一的归宿?
云阳虽然憨直,但并不愚笨。他感受到了对方话语中那股将他视为“物品”而非“人”的意味,感受到了那毫不掩饰的觊觎与强势。他握紧了拳头,体内《太古蛮帝经》自主运转,一股不屈的蛮横意志自心底升起。
他后退一步,站到了白辰的身侧,瓮声瓮气,却异常坚定地回答:
“俺不去!俺是无敌门的弟子!俺只听俺师尊的!”
石皇的目光,这才第一次,略带一丝轻蔑地,投向了始终安坐、仿佛对一切视而不见的白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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