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暴毙于南司牢房的毒针之下,如同一个冰冷的耳光,狠狠抽在整个南镇抚司的脸上!杀机竟已渗透至如此地步!
我立于阴冷的牢房之中,看着赵文青紫狰狞的尸身,心中杀意如沸,面上却冰封一片。周遭番役皆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封锁现场!所有接触过赵文、送过饭食饮水之人,一律隔离羁押!严加讯问!”我声音不高,却带着铁石般的寒意,“即刻禀报周镇抚!”
“是!”手下番役凛然应命,慌忙行动。
不多时,闻讯赶来的周镇抚步履匆匆踏入牢房,官袍微乱,面色铁青。他看到赵文的死状,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压下惊怒,看向我:“杜千户,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上前一步,躬身抱拳,语气沉凝肃穆:“回禀镇抚大人!卑职刚突审甲字库大使赵文,其已招认与兵部武库司李主事、京营张把总勾结,盗卖军械予蒙古商人之罪行,并提及可能牵扯…宫内贵人。”我略顿,加重语气,“正当卑职欲深究其详,提取更多证物之际,竟有内鬼趁送水之机,以毒针暗下杀手,灭口于南司牢内!此乃对我南镇抚司之公然挑衅,卑职失察,请大人降罪!”
我将“宫内贵人”四字稍稍模糊,却点明灭口发生在南司内部,将事态严重性凸显。
周镇抚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他自然明白“宫内贵人”意味着什么,更明白在南司内部灭口是何等打脸。他烦躁地踱了两步,压低声音:“宫内…?杜千户,此事…此事干系太大!田大人可知晓?是否应先禀报田大人,再…”
“大人!”我打断他,语气依旧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贼人已然狗急跳墙,竟敢在南司内行灭口之事!若再迟疑,兵部武库司、京营相关人犯一旦闻风潜逃或遭灭口,线索尽断,我等如何向田大人、向陛下交代?!届时,南司颜面何存?!”
我上前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大人,此刻唯有以雷霆之势,抢先控制关键人犯,起获铁证,方能掌握主动!卑职愿亲往拿人,一切后果,卑职一力承担!然,需大人坐镇签发驾帖,调拨人手,方可成行!请大人速断!”
周镇抚被我连番话语逼得额头冒汗,他看看赵文的尸体,又看看我决绝的眼神,深知此事已无退路。若让要犯跑脱,他这镇抚使也难辞其咎。最终,他一咬牙,重重一拍大腿:“好!就依你所言!本官这就签发驾帖,着你全权督办!一应人手,随你调派!务必…务必拿下真凶,起获铁证!”
“卑职领命!定不负大人所托!”我肃然抱拳。
手续齐备,我毫不耽搁,立刻点齐三队精锐缇骑,皆持硬弩利刃,分头行动!
一队由王头目率领,持驾帖直扑兵部武库司衙门,锁拿主事李崇!
一队由另一名得力档头率领,驰往京营驻地,捉拿把总张彪!
我亲率一队,快马加鞭,直扑南城骡马市“隆昌”货栈!
马蹄声如雷,踏破京城清晨的宁静。沿途百姓惊慌走避,不知又出了何等大事。
我率队旋风般冲至“隆昌”货栈,只见栈门紧闭,却有烟尘从后院隐隐冒出!
“围起来!破门!”我厉声喝道。
番役如狼似虎,撞开大门,一拥而入!
院内,几名伙计正手忙脚乱地将一些铁器零件投入熔炉,见我们闯入,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欲逃!
“拿下!”我冷喝。
番役上前,刀剑出鞘,瞬间将几人打翻在地,捆得结实。
我大步走入后院库房,只见地上散落着一些未及销毁的军械零件——鸟铳的击发机关、弗朗机子铳的卡榫、甚至还有几根明显是新锉去编号的铳管!角落里,堆着几包未来得及运走的毛皮、药材,显然是用来交易的货物。
“搜!所有账册、信件、货物,一律查封!所有人等,锁拿回衙!”我下令。
很快,从库房内一间暗室中,搜出了几本暗账,清晰记录着与蒙古部落的交易时间、物品、数量以及经手人!更有几封与“李主事”、“张把总”往来的密信,虽未署名,但笔迹与内容,足以作为铁证!
“禀千户!在后门巷口抓获一人,形迹可疑,身上搜出这个!”一名番役押着一人过来,递上一封刚刚写就、墨迹未干的密信。
我展开一看,信中赫然写着:“事急,南司已查至货栈,速断尾,切切!”收信人竟是…兵部职方司的一位郎中!
兵部职方司!那是负责军情舆图的要害部门!竟也牵扯其中?!
我眼中寒光爆闪:“将此贼押回!严加看管!”
与此同时,另两队人马也纷纷回报:
王头目于兵部武库司公廨内,将正在办公的主事李崇一举成擒!李崇初时还仗着官身厉声呵斥,见到驾帖及随后搜出的其与赵文往来密信(与货栈暗账笔迹吻合)后,顿时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京营那边,张把总却似闻风潜逃,但其家中搜出大量来历不明的金银及与李崇、蒙古商人往来的书信!其麾下几名亲兵被捕,经突审,交代出数次协助“押运废铁”出营的经过!
半日之内,雷厉风行,主要案犯几乎一网打尽!铁证如山!
我将一干人犯、证物押回南司,周镇抚见状,又惊又喜,却也忧心忡忡:“杜千户…这…职方司那位…”
“大人,”我沉声道,“案情重大,牵涉甚广,非南司可独断。所有证物、口供,需立即密封,由卑职与大人联名,急报田大人,请其圣裁!”
“对!对!正该如此!正该如此!”周镇抚如蒙大赦,连忙点头。
所有文书证物迅速整理完毕,装入鎏金匣中,火漆密封。我亲自捧着,与周镇抚一同急趋田弘遇所在。
值房内,田弘遇看着匣中证物,尤其是那封涉及职方司郎中的密信,面色变幻不定,良久,方冷哼一声:“好!好一个兵部!好一个京营!蛀虫竟已至如此地步!杜文钊,周奎,你二人此番做得很好!迅雷不及掩耳,保全证据,擒拿主犯,大涨我南司声威!”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此事,本官已知晓。你等暂且退下,严加看管人犯证物,未有新的指令,不得再行审讯,亦不得对外泄露半分!尤其…是职方司之事。本官…自有主张。”
“卑职遵命!”我与周镇抚齐声应道,躬身退出。
退出值房,周镇抚抹了把冷汗,低声道:“杜千户,接下来…”
“谨遵田大人令,严加看管,静候指令。”我平静回道,心中却如明镜:田弘遇要将此事捂住,如何处置,如何上报,牵扯到更高层的博弈,已非我所能左右。
但,经此一役,南镇抚司这把藏在鞘中的刀,已狠狠斩出,露出了锋利的刃芒。而我杜文钊之名,“血饕餮”之凶,必将再次震慑朝野。
至于那深藏的“宫内贵人”……我望了一眼宫城方向,目光幽深。
线索,并未断绝。只是,需要换一种方式,继续追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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