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深处,林木幽深,雾气缭绕。我避开樵夫猎户常走的小径,专拣陡峭难行的背阴处潜行。左肩的伤口在跋涉中不断被牵动,阵阵撕裂般的痛楚提醒着我身体的极限。内腑的震荡也因气息不匀而隐隐作痛,喉头始终萦绕着一股腥甜。
我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藏身之所。林蕙兰所在的废弃炭窑虽隐蔽,但东厂既已盯上她,难保不会顺藤摸瓜。我不能直接去寻她,那无异于自投罗网。
凭借早年对这一带地形的熟悉,我找到了一处近乎垂直的崖壁中段,被茂密藤蔓遮掩的天然石缝。缝隙狭窄,仅容一人侧身挤入,但内部却别有洞天,是一个约莫丈许见方的干燥石洞,洞口藤蔓是最好的天然屏障,极难被发现。
我蜷缩进石洞最深处,背靠冰冷的岩石,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内衫,与伤口渗出的血水混在一起,黏腻冰冷。我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和清水,咬牙重新清理、包扎左肩的伤口。又吞下林蕙兰留下的镇痛药丸,药力化开,勉强压下了翻涌的气血和尖锐的痛感。
接下来是漫长而艰难的疗伤过程。没有舒适的床榻,没有周全的药物,唯有依靠血刀经那霸道而危险的内力,以及顽强的意志力。我盘膝坐好,五心朝天,摒弃杂念,引导着微弱的内息,如同在布满裂痕的陶管中引导细流,小心翼翼地温养着受损的经脉,对抗着“蚕丝手”残留的阴寒劲力。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每一次内息流转都如同刀刮骨膜,但我必须坚持。实力每恢复一分,活下去的希望便多一分。
洞外,日升月落,鸟鸣兽走。我如同蛰伏的野兽,大部分时间都在昏沉的调息与短暂的清醒中交替度过。渴了,接饮岩缝渗出的滴水;饿了,嚼食身上仅存的几块硬如石块的干粮。我知道林蕙兰就在不远处的炭窑,担忧着她的安危,但理智告诉我,此刻的分离,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第三天黄昏,我正在凝神运功,洞外远处隐约传来一阵极不寻常的动静——不是风声,也不是野兽奔走,而是细微却密集的脚步声,以及衣袂刮擦灌木的声响!有人正在搜山!而且人数不少,动作专业,绝非寻常猎户!
东厂的人!他们果然追来了!速度好快!
我立刻收敛全部气息,身体紧贴洞壁阴影,透过藤蔓缝隙,屏息观察。只见下方林间,十数道身着深色劲装、手持兵刃的身影,正呈扇形缓缓推进,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处可能藏人的角落。他们搜索的方向,正是朝着炭窑的大致方位!
心,瞬间沉到谷底。林蕙兰有危险!
但我不能冲动!此刻现身,不仅救不了她,只会两人一同葬身于此。我必须冷静!
我仔细观察着那些搜索者的行动规律和人员分布。他们似乎并非确定具体位置,而是进行拉网式排查。领头的是一个身形瘦削、眼神阴鸷的汉子,不时低声发出指令。
就在他们逐渐靠近炭窑所在的那片山坳时,我注意到队伍侧翼有两名搜索者,因地形复杂,与主力稍稍拉开了距离。
机会!或许只有一瞬!
我眼中寒光一闪,悄然拔出“血饕餮”。伤势未愈,强行出手风险极大,但此刻已别无选择!我必须制造混乱,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看准那两名侧翼搜索者转身背对我的刹那,我如同捕食的猎豹,从石缝中悄无声息地滑出,借助陡坡和树木的掩护,疾速接近!龙转身步法在重伤下虽大打折扣,但短距离的爆发依旧惊人!
就在离他们不足三丈时,我猛地掷出一块早就握在手中的石子,射向更远处的一丛灌木!
“啪嗒!”声响立刻引起那两人的警觉,齐齐转头望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我身形暴起,“血饕餮”带着凄厉的寒光,直取左侧一人的后颈!
那人察觉背后恶风,骇然回身格挡,却已慢了半拍!
噗嗤!
刀锋划过咽喉,鲜血喷溅!
右侧那人惊觉同伴遇袭,刚欲呼喊示警,我的刀锋已如影随形,反手一撩,直刺其心窝!他勉强侧身避开心脏要害,但刀尖仍深深扎入其肋下!
“呃啊!”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
得手即退!我毫不恋战,猛地一脚将重伤者踹向冲过来的主力方向,同时身形向后急退,几个起落,便再次没入茂密的林莽之中,向着与炭窑相反的方向遁去。
“在那边!”
“追!”
身后传来东厂番役的怒喝和急促的脚步声。
我强忍着伤口崩裂的剧痛和内力反噬的气血翻涌,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在山林中亡命奔逃。我必须将他们引开,越远越好!
身后的追兵紧追不舍,呼喝声和兵刃破空声不绝于耳。我专挑险峻难行处穿梭,利用地形不断拉开距离,偶尔回身掷出飞石或利用血刀经内力激荡起落叶尘土阻敌。
一场血腥的追逐在西山深处展开。我像一头受伤的孤狼,凭借求生的本能和对地形的熟悉,与死亡赛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每一步都踩在虚脱的边缘。
不知奔逃了多久,直到天色彻底黑透,身后的追喊声才渐渐远去、消失。我靠在一棵古树后,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浑身如同散架,左肩伤口鲜血淋漓,内息紊乱不堪。
暂时……安全了。至少,我将追兵引开了。林蕙兰那边,压力应该会小很多。
但我也彻底暴露了行踪。东厂已知我藏身西山,接下来的搜捕,只会更加严密。
我抬头望向炭窑的方向,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蕙兰,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挣扎着站起身,我必须继续移动,找到一个更隐蔽的角落,处理伤口,恢复体力。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更加艰难。但只要她还活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这场搏命游戏,就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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