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谷，书房。
刚刚闭上眼睛，准备再次放出精神力，进行第二轮确认的墨清楠，身子忽然一僵。
她“看”到那片原本静止不动的巨大红色光晕，开始缓缓移动了！
但移动的方向，却不是朝着落雁谷口！
那支军队像一条沉默的巨蟒，在黑暗中调转了方向，朝着一个墨清楠完全陌生的方位蜿蜒而去。
他们想干什么？
墨清楠立刻将这个变故告诉了墨宁轩。
墨宁轩快步走到地图前，目光在上面飞快地搜索着，结合墨清楠描述的方位和角度，他的手指最终重重地落在一个点上。
“断魂崖……”
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脸色第一次变得无比难看。
那个地方是落雁谷防御体系中最薄弱的一环！
柳无踪没有全信那个逃兵的话，但他同样利用了那份情报。
他绕开了他们精心布置的正面战场，选择从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予致命一击！
墨宁轩看着地图，脑中飞速运转。
完了。
他们费尽心机布下的疑兵之计，争取来的宝贵时间，以及在谷口设下的一切陷阱和布置……
可能全都要落空了。
书房内的空气凝固了。
“断魂崖……”
墨宁轩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里没有了往常的温润镇定。
那张总是挂着运筹帷幄笑意的脸，此刻线条绷得死紧，一贯平静的眼底，第一次在两个孩子面前，显露出一种被毒蛇盯上后背的阴冷与棘手。
这反应比八百铁骑兵临城下还要让墨清楠和墨怀鑫感到不安。
在他们印象里，父亲永远是天塌下来都能笑着撑起一片天的人。
墨宁轩没有理会孩子们的惊异，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地图前，手指在上面急速划过，最后重重地按在了落雁谷西侧那片用朱笔圈出的区域。
断魂崖。
“柳无踪……好个柳无踪！”
墨宁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看透了我的疑兵之计，甚至反过来利用了我抛出的诱饵！
那个逃回去的“三眼豹”，他嘴里那些关于落雁谷内讧、守备松懈的情报，柳无踪一个字都没信。
但他从这份漏洞百出的情报里，精准地嗅到了另一层信息。
落雁谷的虚弱，以及布置这个陷阱的急切。
一个真正强大的势力，根本不屑于用这种粗劣的手段去争取时间。
所以他放弃了正面，那个被墨宁轩预设为决战之地的谷口，转而将刀锋对准了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死角。
“爹，断魂崖不是绝壁吗？那里根本没有路，几百丈高，猿猴都上不去，他们怎么可能从那里攻进来？”
墨怀鑫忍不住开口，话语里满是困惑。
墨宁轩的目光死死盯着地图上的那个点，脑子飞速转动。
“常规方法的确上不来。”
他沉声说。
“但柳无踪不是常规的匪首，他的蝎尾铁骑也不是乌合之众。他既然敢选这里，就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底牌。”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声响。
“或者，是他手下有擅长攀岩的奇人异士。又或者，他们掌握着某种特殊的攀爬工具，能让他们无视天险。”
每一种猜测，都让书房内的温度又降低几分。
断魂崖是天堑，正因如此，它也是整个落雁谷防御体系中，被投入心力最少的地方。
那里只象征性地派了几人巡视，根本不可能挡住蝎尾铁骑的突袭。
一旦让他们从崖顶突入，就等于一把尖刀直接插进了落雁谷的心脏！
到时候谷口的防御形同虚设，谷内的老弱妇孺将直接暴露在敌人的屠刀之下。
之前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牺牲，都将化为泡影。
“来不及了……”
墨宁轩的声音有些发干，他迅速转身，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决绝，只是那份决绝之下，藏着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不能让谷民知道，否则会立刻崩溃。”
他下达了第一道命令，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决断。
“鑫哥儿！”
“在！”墨怀鑫身体一挺，他知道这已是决定生死的关头。
“立刻去通知你祖母，让她点齐五十名操练最好的青壮，带上所有能用的桐油、滚石、硬弩，一刻钟内从西边密道秘密赶往断魂崖顶！”
“告诉她，不惜任何代价，把敌人给我死死地钉在悬崖上！”
“是！”
墨怀鑫领命，没有半点犹豫，转身就向外冲去。
“等等。”
墨宁轩叫住了他。
墨怀鑫回头，看见父亲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复杂，有期许，有担忧，更多的却是一种沉甸甸的托付。
“你带领剩下的七十名墨卫，从南侧山路迂回，埋伏在断魂崖的侧翼山林里。”
墨怀鑫的呼吸一窒。
他明白了这个任务的含义。
祖母殷素带领的青壮是正面防线，是盾。
而他带领的墨卫，就是藏在暗处的刀。
“柳无踪心性诡诈，他不可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支攀岩小队上。这支百人队只是先锋，是凿穿我们防线的锥子。在他们之后，必定有大队人马等着从崖顶涌入。”
墨宁轩的声音冷静下来。
“你的任务不是去崖顶支援，也不是去和敌人主力硬拼。”
他看着儿子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要你在最关键的时候，从侧面给他的后续部队，最狠的一击。一击之后，不管战果如何，立刻后撤，绝不恋战！记住，你们是奇兵，是幽灵，保全自身才能给敌人持续的威慑！”
墨怀鑫重重地点头，眼眶有些发热。
父亲这是在用最精锐的墨卫，为落雁谷争取一线生机，同时也在用最严厉的命令，保护他这个儿子。
“爹，我明白！”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书房里只剩下墨宁轩和墨清楠父女二人。
墨宁轩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夜色笼罩的寂静山谷，那里有他要守护的一切。一场豪赌，他押上了所有。
“爹爹。”
墨清楠走到他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
墨宁轩低头看着女儿那双清澈又深沉的眼睛，心中的焦躁感奇异地平复了些许。
“楠姐儿，爹爹可能……把事情搞砸了。”
他第一次在女儿面前，流露出一丝疲惫和自责。
“没有。”
墨清楠摇了摇头，小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镇定。
“爹爹已经为我们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没有您之前的计策，我们现在面对的，可能就是已经兵临城下的八百铁骑。”
她仰头看着父亲。
“现在轮到我了。”
“我的精神力可以覆盖整个断魂崖，我会成为祖母和哥哥的眼睛。敌人的每一个动作，都逃不过我的探查。”
“而且……”
墨清楠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断魂崖上可不只有石头。”
那里还有无数在石缝中顽强生长的藤蔓和灌木。
它们也将是落雁谷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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