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倒计时的数字一天天变小，家里的空气仿佛都跟着紧绷起来。林潇南作为高三教师的职业本能和作为母亲的焦虑彻底融合，进入了一种“高度戒备”状态。
她每天雷打不动地接送阿叙上下学，哪怕学校离家并不远。阿叙在教室里上课，她只要有空，就会借着巡堂或者找其他学生谈话的机会，看似无意地从阿叙班级的后门窗口经过，目光精准地扫过儿子的座位，确认他是在认真听讲而不是神游天外或者……做其他小动作。
晚餐桌上，话题也三句不离学习。
“今天数学模拟卷最后一道大题听懂了吗？”
“英语单词背到第几单元了？”
“物理错题本整理了没有？”
甚至连阿叙饭后想休息片刻，看会儿新闻或者跟乖乖玩一会儿，林潇南都会忍不住提醒：“阿叙，时间宝贵，要不还是再去背几个古文默写？”
这种无孔不入的“关怀”和“监督”，像一张无形的网，将阿叙越缠越紧。他终于有些受不了了。
这天晚上，林潇南又在念叨着让阿叙把手机交出来，由她暂时保管，以免分散精力。阿叙放下筷子，抬起头，看着妈妈，眼神里带着疲惫和一丝恳求：“妈，你能不能……别这样了？”
林潇南一愣：“我哪样了？我这不是为你好吗？最后关头了！”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阿叙语气有些激动，“但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我和她……我们早就说好了，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拼最后这几个月，目标是考上同一所大学。我们有约定的！”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说漏了嘴，但此刻也顾不上了。
林潇南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复杂。听到儿子和那个女生还有联系，甚至有了“考同一所大学”的约定，她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劲儿又上来了。她作为教师，在学校里偶尔会遇到那个女生，对方总是礼貌地打招呼：“林老师好。”成绩单上，那女生的名字也总是排在前面，长得也确实清秀。
可不知为什么，林潇南就是觉得“不得劲”。也许是想起冉冉描述的、那个在家使唤自己儿子的画面；也许是潜意识里觉得这女孩太有主见，甚至有些强势，怕儿子吃亏；又或许，仅仅是母亲本能地对可能“抢走”儿子关注的人，抱有的一丝微妙敌意。
“约定？你们小孩子家的约定能有多可靠？”林潇南语气不由得带上了一点刺，“我是怕你心思没用对地方！最后关头掉了链子！”
“妈！”阿叙又气又无奈。
一直在旁边安静吃饭的韩彻放下了碗筷。他看了一眼情绪激动的儿子，又看了看面带愠色的妻子，沉声开口：“潇南。”
他声音不高，却成功让母子俩都停了下来。
韩彻目光转向林潇南，语气平和却一针见血：“你有点过了。阿叙不是小孩子了，他知道轻重。我们跟他有‘一年之约’，他现在遵守约定，把学习放在首位，这就够了。你天天这么盯着，反而会给他不必要的压力。”
他顿了顿，看着妻子依旧不太服气的表情，直接点破：“而且，我觉得你对那姑娘，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就因为她使唤过阿叙一次？还是因为你潜意识里就觉得，她会耽误你儿子？”
林潇南被说中心事，脸上一热，想反驳，却又一时语塞。
韩彻继续道：“成绩摆在那里，说明人家孩子自己也是努力的。他们年轻人有自己的相处方式和约定，只要不影响正事，我们做家长的，应该试着相信，而不是一味防备和打压。你也是老师，应该明白，过度的压力和控制，只会适得其反。”
他的话像一盆冷静的水，浇熄了林潇南心头一部分焦躁的火焰。她沉默下来，知道自己最近确实有些神经质了。高考像一座大山，压得她这个当妈的也有些喘不过气，不自觉地把焦虑转化成了对儿子全方位的控制。
阿叙感激地看了爸爸一眼。
韩彻最后对阿叙说：“你妈是关心则乱。你自己的承诺，自己记住。最后这段时间，稳住心态，查漏补缺，比什么都重要。至于其他的，”他意有所指，“考上再说。”
阿叙郑重地点点头：“爸，妈，你们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这场小小的家庭争执，在韩彻的调解下平息了。林潇南虽然心里那点“不得劲”还在，但也努力调整自己，不再像之前那样紧迫盯人，给了阿叙更多的信任和空间。
乖乖似乎也松了口气，尾巴摇动的频率都欢快了些。
高考的冲刺阶段，在紧张的节奏中，终于多了一丝名为“信任”的润滑。阿叙埋首书山题海，为了那个与父亲的约定，也为了那个与青春有关的、尚显稚嫩却无比认真的未来之约。他知道，他必须用结果，来证明自己的成长，也回应这份来之不易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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