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塞冬之冠”的夜晚,是被金钱与欲望点燃的不夜天。甲板上的泳池派对传来隐约的音乐与欢笑,赌场里筹码碰撞的声音清脆诱人,米其林餐厅的灯光温暖暧昧。然而在这片浮华的阴影里,无形的刀光剑影早已出鞘。
顶层套房内,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沈玦站在巨大的电子海图前,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游轮的结构、监控点位、安保巡逻路线,以及几个刺目的红色标记——代表“毒刺”、“收藏家”以及苏沁等人的实时位置。
“拍卖会明晚八点开始。”沈玦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在发布作战指令,“信物会在七点三十分,由‘海螺’亲自从位于船尾底层的金库取出,经由b3通道,乘坐专用电梯,直达‘海神厅’后台。这是我们唯一能在拍卖开始前接触信物的机会。”
他的手指点在电子海图上b3通道的某一段。“这里,因为通风管道和承重结构的交叉,存在一个长约三点二米,持续时间约四点八秒的监控盲区。运送信物的电动运输车会以恒定速度通过这里。”
四点八秒!比之前预估的还要短!
“运输车由两名全副武装的安保押运,‘海螺’很可能亲自陪同。通道前后出口均有守卫。”沈玦继续道,目光扫过楚杭和阿夜,“我们的目标是信物,不是正面冲突。所以,行动必须快、准、隐。”
“如何制造混乱?”楚杭问,这是计划的关键。
沈玦的指尖滑向代表“毒刺”位置的红点。“‘收割者’的人性子急,疑心重,而且……对保守派‘收藏家’的存在极为不满。”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们需要让他们相信,‘收藏家’打算在拍卖前,用非正常手段‘预览’甚至‘调包’信物。”
“嫁祸?”楚杭立刻明白了沈玦的意图。
“更准确地说,是引导。”沈玦操作电脑,调出一份伪造的通讯记录片段,内容暗示“收藏家”对信物志在必得,并可能采取“非常规措施”。“银刃会设法,在适当的时候,让这份‘情报’‘意外’地落到‘毒刺’手里。以‘毒刺’的性格,他绝不会坐视不理,必然会派人去探查,甚至拦截。”
“只要他们的人在b3通道附近出现,与守卫发生冲突,就能为我们创造机会!”楚杭接上思路。
“没错。”沈玦点头,“混乱一起,监控室的注意力会被吸引,通道守卫也可能被调动。那就是阿夜动手的时机。”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阿夜身上。他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微微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哒声,表示准备就绪。
“阿夜,你只有不到五秒的时间。”沈玦看着他,语气严肃,“识别信物,破除运输车上的简易锁(如果是密码或指纹锁,我们有备用方案),夺取,然后利用通道内的维修夹板撤离。不能有任何犹豫,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明白。”阿夜的回答简短有力。
“那我做什么?”楚杭问道。他不可能留在套房里干等。
“你和我,需要在混乱发生时,出现在一个公开的、有足够说服力的地方。”沈玦看向楚杭,“比如,‘海神厅’附近的观景酒吧。我们需要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楚杭了然。这是要利用“林墨”和“隼”的身份,在众目睽睽之下洗脱嫌疑。
计划已定,剩下的便是细节推演和等待。
这一夜,三人都几乎没有合眼。反复模拟行动步骤,预判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准备应对方案。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将至的紧绷感。
***
第二天,游轮上的气氛似乎更加微妙。阳光依旧灿烂,海水依旧蔚蓝,但细心的人能察觉到,那些衣着光鲜的宾客之间,流动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审视与警惕。
楚杭和沈玦按照计划,白天出现在各个公共区域,扮演着他们对游轮设施充满好奇的富豪宾客形象。楚杭甚至故意在赌场小输了一笔,符合“林墨”略带纨绔的设定。
下午时分,楚杭在甲板泳池边“偶遇”了苏沁。她穿着一件极为大胆的镂空泳衣,披着薄纱,慵懒地躺在沙滩椅上,完美的身材引人注目。
“林少,今天手气似乎不太好啊?”苏沁笑着打招呼,眼神却意有所指。
楚杭露出一个有些懊恼的表情:“运气不好,玩什么输什么。”他顺势在旁边的躺椅坐下,接过服务生递来的果汁。
“有时候,输赢不在运气,而在选择。”苏沁吸了一口手中的彩色饮料,目光飘向远处正与“收藏家”低声交谈的沈玦(隼),“选对了盟友,比什么都重要。”
楚杭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不解:“苏小姐的意思是?”
苏沁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带着诱人的香气:“明人不说暗话,林少。我知道你和你的顾问,不是单纯来玩的。那朵‘鸢尾花’,牵动着很多人的心。周世宏靠不住,‘收割者’是疯子,‘收藏家’……呵呵,他眼里只有他的收藏柜。跟我合作,我能保证你们拿到想要的东西,并且……安全离开。”
她果然按捺不住了,试图在最后时刻拉拢他们。
楚杭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犹豫和警惕:“苏小姐,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来看拍卖会的。”
苏沁看着他,忽然娇笑起来,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好吧,好吧,就当姐姐我没说。不过,林少,记住我的话,如果改变主意,随时来找我。”她站起身,裹紧薄纱,摇曳生姿地离开了,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楚杭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冰冷。苏沁的拉拢,更印证了今晚行动的凶险。她也在寻找破局的机会。
傍晚时分,游轮广播响起,提醒宾客拍卖会即将在一小时后开始。气氛陡然变得更加紧张。
楚杭和沈玦回到套房,做最后的准备。阿夜已经换上了一身与游轮维修工相似的深蓝色工装,脸上做了简单的伪装,气息收敛到了极致。
“银刃那边已经得手,‘毒刺’的人开始向b3通道区域移动。”沈玦看着加密通讯器上传来的信息,低声道。
“一切按计划进行。”楚杭检查了一下藏在腋下枪套里的定制版西格绍尔,深吸一口气。
七点二十五分。行动时间临近。
楚杭和沈玦离开套房,乘坐电梯前往位于“海神厅”上层的观景酒吧。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等待拍卖会开始的宾客,音乐舒缓,灯光迷离。
他们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酒,看似悠闲地欣赏着窗外的海景夜色。楚杭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但他强迫自己放松,与沈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关于葡萄酒的话题,目光却不时扫过入口和通往楼下“海神厅”的通道。
七点二十九分。
沈玦放在桌上的手,几不可察地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这时信号——行动开始。
楚杭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浇灭胸腔里那团火。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酒吧里一切如常,宾客们谈笑风生。
突然!
楼下隐约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有急促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呵斥声!
来了!
楚杭和沈玦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的神色。沈玦微微蹙眉,侧耳倾听,仿佛对楼下的动静有些好奇,但又保持着矜持,没有立刻起身。
酒吧里也有一些人注意到了异常,纷纷探头张望,低声议论。
“下面好像出什么事了?”
“是拍卖会那边吗?”
“保安过去了!”
骚动在持续,似乎有扩大的趋势。
楚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阿夜成功了吗?混乱是否足够?
就在这时,沈玦的加密通讯器在他口袋里有节奏地震动了一下——短,长,短。
成功了!
楚杭几乎要屏住呼吸!阿夜得手了!
沈玦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端起酒杯,对楚杭示意了一下,仿佛在说“稍安勿躁”。
楼下的骚动似乎被迅速压制了下去。广播里传来一个温和但不容置疑的声音:“各位宾客请稍安勿躁,‘海神厅’入口区域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技术故障,正在排除,拍卖会将延迟十分钟开始。给您带来的不便,我们深表歉意。”
技术故障?真是完美的借口。
楚杭和沈玦又在酒吧坐了几分钟,直到确认楼下彻底平静下来,才起身,随着其他宾客一起,走向“海神厅”入口。
入口处增加了守卫,检查请柬的态度也严肃了许多。楚杭能感觉到空气中残留的紧张气氛。
他们顺利进入金碧辉煌的“海神厅”。展厅中央,那个防弹玻璃展柜已经升起,但里面……空空如也!
信物不见了!
现场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和议论声。宾客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楚杭和沈玦脸上也适时地露出惊讶和不解的表情。
安保主管“海螺”快步走上主持台,脸色铁青,但努力维持着镇定。
“诸位,非常抱歉。由于不可预知的安保漏洞,今晚的压轴拍品,‘东方鸢尾花’,暂时无法呈现在大家面前。拍卖会将继续进行其他拍品,关于‘鸢尾花’的后续处理,我们会另行通知。”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大厅,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怒火和……一丝恐惧。
信物在重重安保下不翼而飞,这无疑是狠狠打了船方和背后势力一记耳光!
楚杭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在暗中扫视,试图从在场每个人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他和沈玦坦然承受着这些目光,扮演着无辜的围观者。
拍卖会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继续进行,但所有人的心思,显然都不在那些珍贵的珠宝和艺术品上了。
大约半小时后,阿夜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楚杭和沈玦身后,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他对着沈玦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沈玦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随即对楚杭低声道:“我们该回去了。”
三人不动声色地离开了“海神厅”,返回顶层套房。
一进入套房,确认安全后,阿夜才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了那枚他们费尽心思夺取的——银质鸢尾花挂坠。
它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在灯光下泛着幽冷而熟悉的光芒。与楚杭记忆中母亲佩戴的那一枚,一模一样。
楚杭看着这枚失而复得、承载着母亲性命和无数秘密的信物,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激动、还有沉甸甸的责任感,瞬间涌了上来。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挂坠。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仿佛带着母亲遥远的体温和嘱托。
终于……拿回来了!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鸢尾花花瓣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枚看似 inert 的金属挂坠,内部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感知的蓝色流光一闪而过!同时,楚杭感到手腕上沈玦给他的那个生物监测通讯器,发出了一阵极其短暂、频率奇特的轻微震动,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沈玦和阿夜似乎都没有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
楚杭心中猛地一凛!这是……?
他下意识地看向沈玦,却发现沈玦的目光正落在挂坠上,眼神深邃难辨,似乎……也若有所思。
难道……他也感觉到了?
还是……这本身,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信物到手,但更大的谜团,似乎才刚刚揭开序幕。
楚杭握紧了手中的鸢尾花,感受着那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的细微痛感。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现在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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