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
仿佛远古巨兽在深渊之下苏醒,整座归墟井底剧烈震颤起来。
祭坛之上,那枚紫黑色的毒心核在金光的包裹下,旋转速度骤然放缓,随即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姿态,开始了缓缓的逆转!
那股原本冲天而起、欲要吞噬皇都的毒流,竟被一股无形巨力硬生生拽回,倒灌而下,重新沉入祭坛核心。
然而,这逆转天地的伟力,代价是林清瑶的生命。
“噗——”
一口黑血喷出,她的身体如风中残叶般剧烈颤抖。
强行走逆万毒之源逸散出的力量,她的经脉早已不是寸断,而是被碾成了齑粉!
每一寸血肉,都像被亿万只毒虫啃噬,识海更是掀起滔天巨浪,金色的灵魂之火明灭不定,濒临溃散。
胸前,那枚与沈渊共感的玄冥令残印,光芒也随之黯淡,仿佛能感受到另一端主人传来的气息正因她的衰弱而逐渐微弱。
不行……还不能死!
意识即将沉入永恒黑暗的刹那,幽兰子长老临终前的泣血之言,如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命钥……在太庙地宫最深处……可以解开你的宿命……”
宿命……
林清瑶猛地睁开双眼,那双几乎失去焦距的眸子里,迸发出一丝骇人的光。
她颤抖着抬起手,抚上胸前那枚早已断裂的千机引。
“若我才是那个‘祭品之女’……”她低声呢喃,破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癫狂的顿悟,“那这根以初代药王骨血炼制的簪子……便是开启我自身命门的……钥匙!”
再没有丝毫犹豫!
她猛地一咬舌尖,将最后一口蕴含着生命本源的心头血,尽数喷洒在那截断簪之上!
嗡——!
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巨龙发出第一声咆哮,殷红的血珠甫一接触断口,那半截残簪竟爆发出刺目金光!
断口处,无数细密如发丝的符文瞬间浮现、亮起,如同被点燃的黄金熔岩,其纹路走向,竟与岩壁上《毒源录》的古老铭文分毫不差,完美吻合!
千机引,从来不是什么简单的药器。
它是初代药王以亲子之骨、血脉之源炼成的“命锁之钥”!
唯有真正的血脉继承者,以命为祭,以血为引,方能激活其中封印的,最原始的记忆与力量!
林清瑶双目紧闭,任由那股洪流冲刷自己即将崩坏的识海。
她反手将滚烫的断簪狠狠刺入心口衣襟,引动全身仅存的气血逆冲而上!
“开!”
一声发自灵魂深处的厉喝,她竟以自毁的方式,在自己的命源深处,硬生生撕开了一道通往过去的记忆裂隙!
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古老的祭坛上,婴儿的啼哭声撕心裂肺。
一名身着南疆服饰、面容尚显青涩的楚晚晴,正抱着一个襁褓,绝望地跪在血泊之中。
她的面前,一名白衣胜雪、仙风道骨的老者正缓缓消散,他脸上带着悲悯而欣慰的笑容,手中一枚雕刻着药王花的古朴玉佩“咔嚓”一声,碎成两半。
一半,化作流光,落入了楚晚晴怀中女婴的眉心。
另一半,则穿透虚空,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悄无声息地嵌入了尚在襁褓中沉睡的另一个男婴——大玄未来的帝王,沈渊的额心!
记忆的最后,是老者消散前的一声叹息,响彻天地。
“一为锁,一为钥,血脉共生,方得一线生机……清瑶,我的孩子……活下去……”
林清瑶脑中所有混乱的线索在这一刻豁然贯通!
“所以……我们从来不是替代品……”她猛地咳出一大口混着内脏碎片的黑血,脸上却绽开一抹凄美而了然的笑意,“我们是……共生。”
他不是她的替代品,她也不是他的。
他们生来就是一体双生,是那残酷宿命下,被强行分割的同一个灵魂。
他的皇道龙气,续的是她身为“祭品”本该断绝的命魂;而她的药王血脉,镇的是他身为“人柱”注定要承受的万毒之劫!
“他的命续我魂,我的血镇他劫……”
三百里外,皇都官道。
“聿——!”
疾驰的战马发出一声悲鸣,被一股巨力硬生生勒停!
沈渊高坐于马上,身形猛地一晃,一口逆血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咽下。
他一把撕开胸前衣襟,只见那枚玄冥令的残印竟在自行灼烧,烫得他皮肉滋滋作响——烙印之上,竟浮现出与千机引断裂时完全一致的灼烧纹路!
一股源自灵魂的剧痛猛然贯穿脑海,他虽看不见她的模样,却清晰“知”晓:她在赴死!
他瞬间明白了!
“她在用命换时间!”
沈渊那双深渊般的眼眸骤然缩紧,其中翻涌的不是愤怒,而是足以将天地冰封的恐惧与疯狂。
他猛地回头,对着身后的李长风发出雷霆般的低吼:
“传令全军!不计一切代价,加速突进!我要在她彻底封闭感知之前,踏入承气台!”
归墟井底。
毒核的逆转已达七成,逸散的毒瘴被尽数吸回,周围的空气清明了许多。
然而,就在这片刻的宁静中,一道阴冷的杀机自背后悄然浮现!
一具肢体僵硬的毒傀,迈着诡异的步伐潜回祭坛边缘,它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一缕青黑色的残魂——正是青冥!
他竟将最后一丝神魂附着在傀儡之上,手中紧握一柄由怨灵骸骨熔炼的漆黑骨刃,对准林清瑶毫无防备的后心,无声无息地刺了过去!
这一击,凝聚了他所有的怨毒与不甘!
千钧一发之际,林清瑶甚至没有回头。
她只是缓缓抬起那只沾满鲜血的手,将那枚滚烫的断簪尖端,轻轻对准了脚下祭坛的一处符文节点。
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君临天下的威严与蔑视。
“你布的是毒阵……可曾听闻过,何为‘血脉镇压’?”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将断簪猛地按下!
整座祭坛金光暴涨,仿佛被注入了神明的力量!
一道顶天立地的伟岸虚影在祭坛上空缓缓浮现,白衣胜雪,面容悲悯,正是那记忆画面中的初代药王!
药王残念似乎感受到了后裔的召唤与危机,他缓缓抬起一只虚幻的手掌,对着那具扑来的傀儡,轻轻一拍。
动作轻描淡写,却蕴含着毁天灭地的法则之力!
“不——!”
青冥的残魂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在那一掌之下,连同作为载体的傀儡,瞬间崩裂成最原始的尘埃!
魂飞魄散的前一刻,他最后的嘶吼在井底回荡:
“赤焰圣女……不会败的!命钥……命钥一旦启动……这天下,终将与你我……一同化为毒土!!”
林清瑶充耳不闻。
她仰头,望向井口穹顶那道因她而撕裂的命轨裂痕,看到那道自归墟升腾而起的金光并未因青冥的死而熄灭,反而因她血脉的彻底觉醒,愈发炽烈夺目。
她缓缓拔出心口的断簪,任凭殷红的鲜血浸透胸前衣襟,那灼痛仿佛成了她活着的唯一证明。
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老而复杂的手印,她开始默诵《归元诀》的最终禁章。
这是初代药王留下,却严令后世子孙绝不可轻易动用的禁术——“逆命归元”!
此术,需以觉醒的药王血脉为唯一引线,将自身化为新的“锁芯”,引导失控的万毒之源重新归于沉寂,彻底封印。
然而此术一旦施展,施术者献祭所有生机,九死一生。
在意识彻底溃散前的最后一瞬,她将指尖那抹心头血与断簪残光缠绕成丝,轻轻推向地脉深处。
“这一次……换我来牵你。”
她闭上眼,默念着那个名字,任由灵魂随着金光一同湮灭。
那一缕血丝,便是她留在世间唯一的执念。
下一瞬,金光吞噬了一切!
整座庞大的祭坛在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中,缓缓沉入地底深渊,永世不见天日。
井底重归死寂。
唯有一缕细若游丝的血色光线,顺着地脉深处,朝着皇都的方向,如同一根悄然系上的命运红线,蜿蜒而去。
而在那遥远的皇都城外,肆虐了数日的黑云毒瘴,在玄冥卫不计伤亡的烈火焚烧下,虽已退去大半,但天空并未因此放晴。
恰恰相反,一种更为压抑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开始降临。
大地之下传来阵阵闷响,仿佛整个地脉正在凝固。
草木枯萎,飞鸟坠落,天地灵气如被抽空——这才是真正的寂静开端。
一场由仪式失败而催生的、更为恐怖的浩劫,正在无声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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