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庙外,辣椒粉的刺鼻气味还未完全散去。三皇子萧锦琰带着侍卫狼狈退走,边走边打喷嚏,形象全无。
谢宝树从门后探出头,得意洋洋:“怎么样?我这‘仙粉’威力无穷吧?下次我再找吴一手配点更带劲的!”
石虎揉着被辣到的眼睛,瓮声瓮气地骂:“呸呸呸!好小子!敌我不分啊!差点把老子也送走!” 他虽然这么说,但脸上却带着笑意,显然觉得这歪招效果不错。
冷锋面无表情地拍打着衣衫上的粉末,瞥了谢宝树一眼,没说话,但那眼神让谢宝树缩了缩脖子。
萧凡看着这几个活宝,叹了口气:“此地不宜久留,巡防营和三皇子的人可能很快会再来。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去哪?”石虎问,“俺们在京城的据点肯定都被盯死了。”
萧凡略一思索:“去南城,‘耳朵眼’胡同。” 那是绣衣使一个极其隐秘的安全屋,只有他和冷锋知道,连石虎都不清楚具体位置。
几人迅速收拾(主要是谢宝树不忘捡起他那包干馒头),借着夜色掩护,由冷锋带路,七拐八绕地来到南城一片鱼龙混杂的贫民区,钻进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巷最深处的破败小院。
院子很小,只有两间低矮的土坯房,屋里积满了灰尘,只有一张破板床和一张歪腿桌子。
谢宝树瞪大了眼:“大人…咱就住这儿?这还没诏狱宽敞呢…”
石虎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有的住就不错了!挑三拣四!赶紧收拾!”
于是,位高权重的绣衣指挥使、冷酷王牌杀手、勇猛先锋大将、以及自封的“秘密武器”,开始了他们挤在破土屋里的逃亡生涯。谢宝树负责打扫(怨声载道),石虎负责找吃的(差点跟野狗打起来),冷锋负责警戒,萧凡则沉思破局之策。
皇宫内,巧儿一夜未眠。天刚蒙蒙亮,她偷偷观察着旁边铺位那个沉默的老宫女。老宫女如同往常一样起床、洗漱、默默干活,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巧儿鼓起勇气,趁周围没人,低声道谢:“昨晚…多谢姑姑。”
老宫女动作顿了一下,头也没抬,声音沙哑低沉:“谢什么?老婆子只是咳嗽了一声。” 她继续干活,过了半晌,又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宫里的水太深,想活命,有时候得装聋作哑,有时候…得找棵大树,或者,把自己变成水鬼。”
似懂非懂。找棵大树?是指投靠某位权势人物吗?变成水鬼?是同归于尽?
老宫女不再言语,端着盆走开了。巧儿看着她佝偻的背影,忽然觉得这皇宫里,每个人都藏着秘密。
婉如那边没有新的动作,但巧儿知道,一次失手不代表放弃。她必须做点什么。老钱公公那边不知消息送出去没有,陛下那边…
她忽然想起,首席太医被张德海的人叫走后,一直没回太医署,换了他的副手负责陛下龙体。这很不寻常!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必须想办法见到陛下,或者至少确认陛下的真实情况!或许…那位沉默的老姑姑能帮点忙?她看起来在宫里待了很久,似乎知道些门路。
破土屋里,吴一手被冷锋再次“请”了过来,对着那“失心散”愁眉苦脸。
“我说各位爷,这药是验明白了,可光有药不行啊…诶,对了!”吴一手忽然眼睛一亮,“这药粉有个特性,遇银针虽不变色,但若是沾了此药再碰烈酒,会留下一种极淡的灰痕,用水洗不掉!或许…可以试试陛下用过的茶具?”
这倒是个新线索!但皇宫大内,如何能接触到陛下用过的、可能已被清洗处理的茶具?
谢宝树又来了精神:“这个我在行!我可以扮成小太监混进去偷!”
萧凡:“…你怕是连后宫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石虎:“要不俺再去张德海家搜搜?”
冷锋:“风险过高。”
就在几人一筹莫展时,冷锋突然眼神一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无声息地掠到窗边。
只见院墙外,几道模糊的黑影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滑过,动作矫健诡异,绝非普通官兵或侍卫。
“是高手。冲我们来的。”冷锋低声道。
张德海派的死士,终于追踪到了这里!
石虎立刻抄起屋里唯一的“武器”——那根歪腿桌子腿,低吼:“来得正好!老子正憋屈呢!”
谢宝树则慌忙把那包“十里飘香巴豆升级版”掏出来,紧张地四下张望,寻找最佳投掷点:“哪个龟孙先进来,就让他尝尝谢爷的厉害!”
萧凡神色凝重。这小屋根本无法固守,一旦被围,后果不堪设想。
第一名死士如同鬼魅般翻墙而入,手中短刃直取窗边的冷锋!
冷锋侧身避开,手中一枚铜钱激射而出,直取对方咽喉!那死士反应极快,挥刃格开,发出“叮”一声脆响。
与此同时,另外两名死士从正门和另一侧破窗闯入!石虎大吼一声,挥舞着桌子腿迎上正门的死士,那桌子虎虎生风,竟一时逼得那死士无法近身!
谢宝树看准机会,对着破窗进来的死士大喊一声:“看招!”猛地将手中的药粉包砸了过去!
那死士下意识挥刀一劈!药粉包瞬间破裂,大量的白色粉末混合着巴豆粉扑面而来,糊了他满头满身!
“阿嚏!阿…阿嚏!”那死士被这刺鼻的粉末呛得连连打喷嚏,眼泪鼻涕横流,视线模糊,动作顿时慢了下来。更糟糕的是,这升级版药粉似乎还加了点吴一手的“独家配方”,粘性极强…
“哈哈哈!中招了吧!”谢宝树得意大笑。
另一个死士见状,试图绕过石虎攻击萧凡。萧凡虽无兵器,但身法灵活,利用屋内的狭窄空间与之周旋。
冷锋与那名死士交手数招,发现对方武功路数刁钻狠辣,确是江湖亡命之徒。他不再留手,招式变得更快更狠,寻得一个破绽,一指戳中对方肋下要穴!那死士闷哼一声,动作一滞,被冷锋紧随其后的一掌切中脖颈,软倒在地。
石虎那边也发了狠,一记势大力沉的“桌腿横扫”,终于砸中了对手的胳膊,只听“咔嚓”一声,那死士惨叫着倒退。
而被谢宝树“毒粉”攻击的死士,还在那拼命揉眼睛打喷嚏,毫无战斗力可言。
转眼间,三名死士一被擒,一受伤,一丧失战斗力。
“搞定!”石虎扔掉桌腿,拍拍手。
谢宝树凑到那个满身粉末的死士面前,好奇地问:“嘿,兄弟,味道怎么样?给个评价呗?”
那死士气得差点吐血,猛地又打了个大喷嚏,喷了谢宝树一脸。
“呸呸呸!不识好歹!”谢宝树恶心得跳开。
冷锋迅速将三名死士捆绑塞嘴,丢进角落。
萧凡皱眉:“这里暴露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而且…”他看向窗外,“他们能找到这里,说明我们的行踪一直在对方掌握中。恐怕…有我们没留意到的追踪手段。”
众人立刻检查自身衣物物品。最后,冷锋的目光落在了谢宝树从诏狱厨房顺来的那包辣椒粉上。他拿起辣椒粉包,仔细嗅了嗅,又在边缘发现了一点点极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荧光粉末。
“是‘千里香’。”冷锋冷声道,“一种无色无味,但能被特殊犬类追踪的药粉。恐怕是诏狱里的人趁乱撒在你偷拿的东西上的。”
谢宝树傻眼了:“啊?我就顺包辣椒面…这也能中招?!”
石虎气得又想揍他:“让你手贱!”
萧凡却若有所思:“或许…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萧凡的计划很简单:既然对方能追踪这包辣椒粉,那就把这包“礼物”送还给它的主人。
他们迅速行动起来。冷锋找来一条野狗,将大部分辣椒粉(连同上面的千里香)拌了点肉渣,喂给了野狗。然后由石虎出手,将那名被打晕的死士弄醒,强行给他灌下了掺了巴豆粉和少量“失心散”的水(吴一手表示剂量很小,最多拉拉肚子加上火暴躁)。
接着,他们把剩下的辣椒粉和那包“十里飘香散”一起,塞进了这名眼神惊恐、肚子开始咕咕叫的死士怀里。
最后,由冷锋出手,将这名肚子已经开始剧烈反应的死士,以及那条吃了加料肉渣的野狗,趁着夜色,远远地扔到了张德海外宅附近的一条巷子里。
可以想象,当张德海的人根据“千里香”找到这里时,会看到怎样一幅景象:一个暴躁腹泻、胡言乱语的同伴,一条兴奋乱窜的野狗,以及…那弥漫开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这足够他们混乱一阵子了。
做完这一切,萧凡等人迅速离开了小破屋,转移到了另一个更隐蔽的落脚点——这次,他们严格检查了所有物品。
皇宫内,婉如得知派去杀巧儿的杀手失手,且似乎有所警觉后,大为光火。她决定亲自处理。
她以巡查的名义来到浣衣局,故意找茬,训斥巧儿衣服没洗干净,要罚她去最苦最累的浆洗房,并勒令她即刻搬去浆洗房旁边的杂役小屋单独居住——那里更偏僻,更方便下手。
巧儿心知不妙,但无法反抗。就在她收拾东西,心如死灰之际,那个沉默的老宫女再次“偶然”经过,将一个冰凉的小东西塞进了她手里,低声道:“藏在舌下,可假死十二时辰。”
摊开手心,是一颗蜡封的黑色药丸。她震惊地看向老宫女,老宫女却已低着头走远了。
当晚,巧儿被迫搬到了杂役小屋。夜深人静时,她紧握着那颗药丸,犹豫不决。吃,还是不吃?
而与此同时,被张德海软禁的首席太医,终于找到机会,通过一个极其信任的、给陛下送干净衣物的老太监,将陛下曾短暂苏醒并含糊吐出“茶…德海…琰…逆…”的消息,秘密传递给了在宗室中素有名望、且与陛下关系较近的裕亲王!
裕亲王得知消息,又惊又怒,意识到事态严重远超想象。他立刻秘密调动了自己王府的护卫,并开始联系其他几位可靠的宗室成员和老臣,准备强行入宫探视陛下,掌控局面!
皇帝这一线生机,终于开始引发连锁反应。
暗流,即将冲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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