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线虫爬到阵心边缘时,陈九黎的银针才刚滴下第二滴血。那触须在空中停了一瞬,像是嗅到了什么,随即猛地缩回地底。光柱彻底塌陷,石像静立原地,青铜色表面微微发烫,仿佛还残留着王半仙最后那句没说完的话。
沈照咳出的血落在探阴棒上,棒身颤了三下,然后断成两截。
她没去捡。
“它认得你。”她哑着嗓子说,“刚才那根丝,是冲你来的。”
陈九黎收回银针,指尖血已凝结。他低头看着闻人烬的手——冰冷,但掌心那串断铃碎片正轻轻震动,像有谁在里面敲。
“我知道。”他把她的手合紧,“所以它不敢出来。”
风重新吹起来的时候,药房废墟里唯一没倒的墙轰然坍塌。砖石砸地,扬起一阵灰,三人却都没动。陈九黎蹲下,将伞收拢插进裂缝,压住阵眼残痕。沈照靠着墙根坐下,抬手抹了把脸,指缝间全是血丝。
“我要睡了。”她说。
“睡吧。”陈九黎点头,“我守着。”
她闭眼的瞬间,陈九黎伸手点了她眉心一下。金纹闪了半息,退去。他知道她在强撑,也知道她这趟睡下去,不是休息,是往自己骨头里找答案。
他转头看向闻人烬。
那串铃还在震,频率越来越快。他抓起她手腕,把脉——没有心跳,可皮肤底下有种细微的搏动,像是被什么东西从深处推着。
“你家祖传的玉佩呢?”他问。
闻人烬没睁眼,嘴唇微动:“烧了……那天……你说要当辟邪铃用。”
“对。”他笑了笑,“现在它真成了铃。”
他掰开她手掌,把最后一片碎铃按进她肉里。血渗出来,染红金属,那震动忽然停了。
片刻后,一道极细的金线从她心口蔓延而出,顺着手臂爬上肩颈,最终在左耳后消失——那里原本有个胎记,现在变成了符文形状。
沈照突然睁开眼。
“我看见了。”她声音很轻,“王老头不是被炼进去的,是他自己跳的。地脉缺一根钉子,他就把自己铸成了门栓。”
陈九黎没回头:“所以他还能说话。”
“不止。”沈照撑着地面站起来,虽然腿还在抖,“他说‘等下一个’,不是等接班人,是等能听懂他话的人。你听见了吗?他最后那个字,没落地。”
“国。”陈九黎说。
“对。”她点头,“保家卫国——他把‘国’字留给了我们。”
屋檐外雨开始落,一滴一滴打在破瓦上。陈九黎脱下外衣盖在闻人烬身上,转身抱起沈照就走。
“去哪儿?”她问。
“回社里。”他说,“你快散架了,再耗下去,通幽骨先裂。”
沈照没挣扎。她靠在他肩上,一路闭着眼,直到侦探社大门出现在街角。
门没锁。
陈九黎一脚踹开,屋里灯自动亮了。老式吊扇转了两圈,停下。桌上卷宗散乱,最上面那份写着“归墟冢”三个字,墨迹新鲜,像是刚写完不久。
他把沈照放在长椅上,又折回来抱闻人烬进来,安置在另一头。两人并排躺着,一个无息,一个浅喘。
“你呢?”沈照问。
“我没事。”他甩了甩袖子,“断三根针而已,又不是没试过光膀子斗鬼。”
他说完就去灶台烧水。铜壶响了三次,他端着两碗热汤回来,一碗递给她,一碗倒在闻人烬唇边。液体顺着嘴角滑下,渗进衣领。
“喝不下也得喝。”他说,“你俩要是都躺到明天,我一个人拆不了那口棺。”
沈照捧着碗,忽然笑了下:“你还记得怎么拆吗?”
“忘了。”他坐到桌前,抽出一张黄纸铺开,“所以我得重画。”
他咬破手指,在纸上画第一笔。血刚落下,整张纸就燃了起来。火苗不高,蓝中带金,烧完后留下七个小点,排列如北斗。
“成了。”他低声说。
沈照放下碗,伸手去摸自己额头——那里有一道淡红印记,是之前陈九黎用伞骨蘸朱砂画的“归藏引”。她用力一擦,印记不褪反亮。
她闭眼,再睁。
这一次,眼中星河不再乱流,而是缓缓旋转,凝成两涡深潭。她抬起手,指尖划空,七道虚符凭空浮现,顺序与地上北斗完全一致。
“原来这样就行。”她喃喃道,“不是看鬼,是调气。”
陈九黎抬头:“你能控了?”
“嗯。”她点头,“通幽之力不是往外看,是往内收。王半仙把自己烧进去那一刻,其实是在教我怎么关门。”
话音刚落,闻人烬猛地抽搐了一下。
她眼睛睁开,瞳孔泛金,直勾勾盯着陈九黎:“你是谁?”
“你九黎哥哥。”他不动。
“骗子!”她一拳砸向桌面,粉盒弹开,糯米枪掉出来,“前世你把我魂魄钉在镇魔桩上!你说护我,结果让我生不如死!”
陈九黎仍坐着,任她扑上来掐住自己脖子。指甲陷进皮肉,他也不躲。
“打也好,骂也好,”他喘着说,“反正你现在摸得到我。”
闻人烬手一松,跌坐在地。她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片碎铃正在发烫。她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上面。
铃声轻响。
刹那间,无数画面冲进脑海——雪夜古庙,七根银针插地成阵;红衣男子背对月光,手中伞尖挑着半块龟甲;远处山门崩塌,一个穿金缕衣的女人跳入深渊……
她浑身剧震,抱住头跪下。
良久,她抬起头,眼神清明:“原来……你是把自己拆成了七根针。”
陈九黎揉了揉脖颈:“疼吗?”
“疼。”她咧嘴一笑,带着血,“但值。”
他站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只木匣。打开后,七枚祖传银针静静躺着。他拿起最短那一根,折断,扔进炉火。
“旧的用完了。”他说,“新的得重新炼。”
他取来油灯,放在案上。又让沈照割腕一寸,接三滴血;让闻人烬咬破手指,同样三滴。两血相融,落入针尖。
火焰腾起,呈青金色。
他手持银针,在火中煅烧七次。每次抽出,都见血光一闪,随即隐没。第七次出炉时,针身泛出温润光泽,隐约可见“九转玄针”四字篆纹浮于表面。
“成了。”他低声道。
就在这一刻,所有卷宗哗啦翻页,文字重组,墨迹泛金:
“九转玄针治邪病,一针封脉,二针定魂,三针斩祟,四针逆命,五针召亡,六针焚契,七针——闭门。”
沈照默默拿起羊皮纸,用朱砂写下新诀:“通幽可控者,可为引;契约未断者,可为媒;血脉同频者,可为基。”
闻人烬则摸着心脏旧伤处,低声说:“我能感觉到……下面那个东西在怕。”
陈九黎把七枚新针别回袖中,拎起伞走到门口。
“怕就对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因为它知道,这次上门的,不是来救人的,是来送葬的。”
沈照站起身,探阴棒虽断,但她已不再依赖。她走到窗边,望着远处那尊仍矗立在废墟中的青铜石像。
“它还在发热。”她说。
“当然。”陈九黎靠在门框上,“门没关死,守门人怎么能凉?”
闻人烬忽然抬手,将断铃紧紧攥住。金属嵌进掌心,血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声响。
一滴。
两滴。
第三滴落下时,她胸口的符文骤然亮起,一道金线直射窗外,连接向城市另一端某处尚未熄灭的灯火。
陈九黎眯起眼。
“医馆?”他问。
没人回答。
雨更大了,打在屋檐上像鼓点。侦探社的灯还亮着,映出三人身影,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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