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屋檐滴水砸在门槛前的石板上,三声一停。
陈九黎站在门框里,伞已经收了,插在墙角。他没动,眼睛盯着闻人烬掌心那片断铃——刚才它明明亮了一瞬,像被什么勾着响。沈照靠在窗边,手指贴着额头旧伤,眉头微皱,像是感应到了地底某处脉动变了节奏。
“不是错觉。”她开口,“那边……动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远处街口一声闷响,火光冲天而起,照亮半边夜空。爆炸声来得干脆,不带回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余波。
陈九黎转身就走,脚步踩进水洼,溅起一圈泥。闻人烬抓起粉盒塞进衣袋,追出去时咬断了嘴里的毛笔杆,碎屑混着雨水咽进喉咙。沈照没说话,抬手将麻绳在发尾打了个死结,指尖掠过断裂的探阴棒,轻轻一掰,尖端削成斜刃。
三人一路无言,穿街过巷。医馆废墟在火光中轮廓扭曲,外墙塌了半面,露出焦黑的梁柱。门口那块“济世堂”匾额斜挂在铁链上,摇晃两下,啪地断开,砸进瓦砾堆。
陈九黎伸手扶住门框,伞尖敲地三下。
铜钱在伞骨间轻震,嗡鸣低沉,像有人在耳边哼一段老调子。雨丝忽然绕着他们三人转了个圈,落地时竟不成水迹,反而凝出七点微光,排成弧形。
“有阵法。”闻人烬低声说,“活人走不进去。”
沈照蹲下,用断棒在地上划了一道。泥土裂开,一道红线蔓延出去,拐了三个弯后突然消失。
“空间折了。”她说,“往前一步是十年前,往右一步是昨夜那场火。”
陈九黎冷笑:“想让我们自己把自己烧死?”
他退后半步,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最短的那根,刚炼好的新针。指尖抹过针身,血珠渗出,顺着纹路流入“九转玄针”四字篆刻处。金光一闪,针尖颤了三下。
“跟紧我。”他把针含在嘴里,一手撑地,另一手甩出伞。
油纸绽开,十三枚铜钱齐响,伞面迎风鼓起,像一面破旗。他迈步跨进废墟门槛,脚刚落地,四周景象骤变——走廊加长,两侧墙上挂满尸体,全是穿着白大褂的人,脸朝下吊着,手腕割开,血滴进地砖缝隙。
“这是院长杀的第一批药童。”沈照低声道,“七年前。”
“现在不是看档案的时候。”闻人烬一脚踢翻挡路的药柜,粉末洒了一地。她从怀里掏出符灰,混着嘴里咬烂的笔杆渣子,往掌心一抹,画了个残符。
掌心雷炸开时,幻象裂了条缝。
陈九黎趁机冲向楼梯口,伞尖挑开一块松动的地板,底下露出向下的阶梯。腐臭味扑面而来,夹杂着虫群振翅的细响。
地下丹房比想象中安静。
炉火幽绿,中央一座青铜鼎,表面刻着七个人名,每个名字下都压着一枚指骨。炉底趴着密密麻麻的黑线虫,每一只背上都有细小符文,像是被人用针尖一点点刺上去的。
“怨念养火。”沈照站到炉前,闭眼感受,“七个‘自愿献身’的病人,其实是被骗来的。”
闻人烬绕到炉后,发现背面还刻了一行小字:“阴极生阳,万魂归丹。”
“他在炼‘终极阴丹’。”她抬头,“吃掉所有执念,让自己变成新的地脉核心。”
陈九黎没说话,走到炉边,伸手摸了摸鼎壁。烫,但不是火的热,是活物体温那种温吞的灼。他收回手,看着掌心泛红的纹路,忽然笑了。
“好算计。”
他取出七枚新针,按北斗排列在地面。然后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中间那根主针上。血雾散开,针身逐一亮起,最后连成一线,直指炉心。
“我不毁你炉。”他低声说,“我借你火,还你药。”
银针飞出,第一根钉入鼎耳,第二根穿透炉盖缝隙,第三根悬于火焰上方不动。他双手结印,口中念的不是咒,是一段没人听过的调子,像街头卖艺人敲竹板唱的快板书。
“一针引恨,二针倒流,三针不杀只取愁——”
每念一句,炉火就暗一分。黑线虫开始躁动,纷纷往鼎底钻。第四针落下时,整座炉体发出金属呻吟,像是内部有什么东西正在翻转。
第五针入炉,炉盖猛地跳起三寸,又被无形之力压回。
第六针悬而不落,陈九黎左手划过右臂,割开一道口子,血顺着针尾流入炉缝。金光自裂缝溢出,带着一丝暖意。
“成了。”他吐出最后一句,“第七针——渡魂不渡鬼。”
针落。
轰的一声,炉内爆开一团金霞。鼎盖掀飞,砸进墙角。烟尘散去后,炉心静静躺着一枚药丸,通体流转淡金光泽,表面浮着细密符纹,像是会呼吸。
“清冥丹。”沈照轻声道。
“能净地脉?”闻人烬问。
“不止。”陈九黎捡起药丸,放在掌心,“它还能让死人安眠,活人不做噩梦。”
话刚说完,脚下震动起来。地砖裂开,一道狭缝延伸至墙角,深处传来低沉搏动,像心脏在跳。
“入口开了。”沈照解开外衣绑带,卷起左臂衣袖。她从腰间取下朱砂盒,沾血在手腕画了个逆旋阵。
“你要下去?”陈九黎皱眉。
“我能送它到底。”她说,“通幽之力本来就是连着地脉的。以前是它吸我,现在——是我关它。”
她没等回应,直接割开手腕,鲜血洒向裂缝。血滴未落地,已在空中凝成一条红线,盘旋而下,如同引路的灯。
陈九黎抓住她肩膀:“这次不是牺牲。”
“我知道。”她回头,嘴角微扬,“这次是我自己选的门。”
她纵身跃入。
裂缝合拢的瞬间,金光自地底爆发,顺着街道蔓延出去。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不是电,是光从路面下透出来的。路边水洼映出的不再是灰蒙蒙的天,而是干净的云影。
闻人烬单膝跪地,手掌贴在地面。她感觉到掌心那片断铃慢慢冷却,胸口的符文也渐渐隐去。她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第一次清晰地落在地上,没有扭曲,没有重影。
“清了。”她喃喃道。
陈九黎站在原地,伞还插在废墟中央。他望着那道合拢的裂缝,久久不动。
良久,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瓦,上面残留着半行字:“医者仁心”。
他拿起来看了看,随手扔进炉灰里。
闻人烬走过来,站到他身边。
“接下来呢?”她问。
“等她回来。”他说。
风穿过断墙,吹动一片焦黑的纸片,打着旋儿落在两人之间。纸上墨迹未干,写着一个名字——
林七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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