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伤口的过程残酷得如同又一次酷刑。
特别是用烈酒清洗那道可怕的伤口时,崔叔全身的肌肉都因剧痛而痉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晕死过去。
但他硬是挺了过来,将捣碎的草药厚厚地敷在伤口上,再用麻布一圈圈紧紧缠绕包扎。
做完这一切,几乎耗尽了崔叔最后一丝力气,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茅草铺上,意识迷迷糊糊的…
洞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剧痛和失血带来的寒冷让他瑟瑟发抖。
思绪却飘远了….
“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了…”
“如若她按我指的路…往北…应该能走出去吧……”
“山脊那边……路险……但安全……”
“追兵……应该被我引开了……”
“有疗伤效果的清泉水……够她撑一段时间……”
“……”
灌了口烈酒,崔叔眉头紧锁,希望她能平安无事。
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天,为了躲避追查,他们不敢过多交谈。
“还没……来得及问她……叫什么呢……”
崔叔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微弱,最终被洞外的雨声彻底吞没,昏睡过去。
———
仔细抹去这处有人停留的痕迹,系上水囊,背好装着干粮的包裹,将匕首别在腰后最顺手的位置,凌笃玉迈步向北而行。
北境!目前是她唯一能躲避追兵的地方。
但前往北境的路途遥远,首先要穿越眼前这片连绵的山脉。
山路崎岖难行,林木愈发地茂密了。
为避免暴露行踪,她刻意避开现成的小径,只在林间穿行。
日头渐高,林间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凌笃玉正想找个阴凉处歇歇脚,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人语声,她立即闪身躲到树后朝前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小径上,一家三口正向这走来。
走在前头的汉子三十出头模样,身材高大却微驼着背,粗布衣裳上打满补丁。
此人面色黝黑,拄着一根粗树枝当拐杖。
身后跟着的妇人年纪稍轻,虽然面有菜色,衣衫破旧却收拾得整洁,一手挽着个破旧的包袱,另一手紧紧牵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
那孩子瘦小得让人心疼,却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不哭不闹地跟着父母,偶尔还会轻声问:
“娘,您累不累?要不要歇会儿?”
凌笃玉观察片刻,确认这家人并无威胁,这才缓步从树后走出。
那汉子猛地警觉,立即将妻儿护在身后,粗声问道:
“什么人?”
“过路的。”凌笃玉停在数步之外,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请问这是前往北境的路吗?”
妇人打量着她,见她孤身一人,风尘仆仆,神色稍缓:
“郎君也是往北境去的?这一路可不太平。”
凌笃玉点头:
“听说北境安稳些,想去寻条活路。”
汉子仍保持警惕,但那小男孩却好奇地探出头:
“哥哥也是去漠城吗?我们要去墨北镇投奔舅舅!”
“墨北镇?”凌笃玉心中微动,“听说北境有三大城,不知哪处更宜居?”
妇人见她问得诚恳,便多说了几句:
“北境三大城,最大的是北方漠城,往西是兴北城,往东是霜叶城。”
“我们要去的墨北镇就在漠城地界。”她叹了口气。
“这世道,哪有什么真正安稳的地方?不过是投奔亲戚,勉强糊口罢了。”
凌笃玉顺势问道:
“不知北境近来可太平?听说边关不太安宁。”
汉子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丽北国时常扰边,不过有萧将军镇守,还算安稳。”他提及萧将军时,语气中带着几分敬意。
“萧将军?”凌笃玉故作不经意地问。
“正是。”汉子点头,“萧将军治军严明,待百姓也公正。若不是他,北境早乱套了。”
小男孩插话道:
“舅舅来信说,萧将军上月还剿了一伙马贼,救了好多百姓呢!!”
凌笃玉心中稍安。
兵部侍郎的爪牙应该伸不到北境。
一路同行,凌笃玉得知这家人姓于,原是南边的农家大户,因家乡遭灾严重又遇兵祸,不得已才北上投亲。
于大哥沉默寡言,但熟悉山路,时常提醒避开险处。
于大嫂心细,见凌笃玉干粮不多,硬是分了她一块玉米饼子。
小男孩名叫凡儿,懂事得让人心疼,从不喊累叫苦。
凌笃玉也投桃报李,帮于大哥处理了脚上的水泡,又采了些可食用的野果分给众人,她刻意收敛身手,只表现得像个普通的逃难者。
凡儿很喜欢这个沉默寡言的哥哥,悄悄告诉她:
“哥哥,我爹说北境虽然冷,但地广人稀,只要肯干活,总能活下去。舅舅在墨北镇有个铺子,说可以教我做生意呢!”
凌笃玉轻轻摸摸他的头,心中却沉甸甸的。
这些百姓只求温饱平安,而那些权贵却为一己私利,不惜通敌卖国,置万千生灵于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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