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费勒沉默着从沙地中捡起方既明的手，注入生命力后，递给他。
方既明摇摇头：“有点膈应。不看到它，我的小脑袋瓜还觉得它好好长着呢。”
“拿着，保存好。”奈费勒把手塞进他怀里。
行吧，既然是奈费勒说的，肯定有他的考量。
方既明用了点魔力，把手收了起来。
他坐起身，下意识想撑着地站起来，却没能成功。
便抬头朝奈费勒眨眨眼，伸出右手：“腿软了，站不起来。”
奈费勒搭了把手，用力把他拽了起来。
方既明感觉到他指尖冰冰凉凉的，力气也不足，眯眼笑：“你也害怕了？”
“嗯。”奈费勒没有否认，“我也是人。”
“那很厉害的，”方既明点点头，“那种情况下还能冷静决断……多亏你补了那一剑，不然我可下不去第二次手。”
奈费勒紧皱着眉，没有接话。
两人便沉默着，慢慢悠悠地从角斗场另一边走了出去。
奈费勒找回他的手杖，看向方既明：“你又救了我一次。”
方既明轻笑：“我可找不到能接手苗圃重任的人，其他人都管不好。”
不等奈费勒多想，方既明就给他找了个任务：“今天就可以接触玛希尔了，我这边很快就能拿到教会所有以太。”
——奈费勒这样的人，沉浸在工作里，应该就不会乱想了。
奈费勒当然听得到方既明的心声，但他说得在理，便也顺势谈起正事：“我们得加快进度了。女术士还没把方法告诉阿尔图，他暂时不会动你，但会出手削弱我们的力量。”
“……好累啊，奈费勒。”方既明跟在他身后，沉默一会，长叹一口气，“虽然我知道你也很累，但还是想感叹，好累啊！”
“来我家吃午饭。”
“好诶！”
……
下午，方既明到了纯净教会，没付钱就径直往里走，果然没人拦他。
他找到伊曼的房间，本打算在门口等伊曼忙完回来，没想到人就在里面。
伊曼正站在窗边，给那几盆茉莉浇水。
方既明只送了五盆，怕花多了伊曼照顾起来太累。
他敲敲窗，伊曼抬头看见他，微微颔首，放下水壶，给他开了门。
没了茉莉枝叶的遮挡，方既明空荡荡的袖管一览无余。
伊曼立刻就要引动神言为他治疗，方既明赶紧用魔力捂住他的嘴：“我故意的。你剩下的神言也不够救，不是吗？”
伊曼执拗地看着他：“可我有办法。”
“那你要付什么代价呢？”方既明和他解释道，“今天，我和奈费勒暗中谋划的事被阿尔图告发了，这是断臂求生。就让它这么断着，苏丹能少点猜忌，给我们拖点时间。”
伊曼神情中虽依然有些担忧，但尊重了他的想法：“您的手呢？”
方既明抬了抬左臂：“显而易见，没了呀。”
伊曼垂眸，没有看他空空的袖子：“我是说，断肢呢？我帮您保存，以后还可以接回去。”
方既明眼睛一亮：“这么厉害！教教我呗？”
伊曼避开他的目光，似乎有些为之不齿：“是用……保存尸体活性的禁术。”
“禁术就禁术嘛……”方既明顿了顿，“不会又是伤身的吧？那更要教我咯。”
伊曼摇头，偏不教给他。
方既明脑袋一扬，偏不交出手。
最后还是伊曼怕拖久了救不回来，先妥协了：“好，我教您。”
方既明这才把那只沾满黄沙的手变了出来。
伊曼没有丝毫犹豫，接过去，用洁净的白布沾了茉莉花水仔细清理起来。
擦到手背时，他皱眉问道：“这些伤也是您自己刻的？”
方既明耸耸肩：“我又不追求痛苦，哪舍得对自己下手。”
清理干净后，伊曼开始了教学。
这术法是他偶然在书店看到的。
需要提供大量魔力暂代营养，模拟其未死亡的状态；
还需要切割施术者一片灵魂暂存其中，模拟其未失魂的状态。
好在只是一条手臂，损伤极小。
封的又是他自己的魂魄，手臂没什么排斥，消耗更小。
在伊曼的指导下，方既明很快完成了施法。
让伊曼帮忙保存后，他随意坐到了石凳上。
“让我看看，你今天没有自残吧？”方既明边说边给伊曼来了道治疗术。魔力没有消耗，他夸道：“不愧是你，真棒！”
“今天中午我在奈费勒家吃的饭，”他变出一个食盒，“可能是我什么时候抱怨过你们这儿的东西太清淡，被他听到了。他叫我带点东西来，给我们的伊曼同学改善伙食。”
他用下巴示意，“你自己开吧，我不方便。”
伊曼将餐盒打开，里面有菜有肉有汤，还有小点心。
这可比教会的冷茉莉花水、拉嗓子的麦麸饼干、没味道的圣餐饼强多了。
方既明打算等先他吃完，再说正事。
伊曼见他不说话，蹲下身，从桌下拖出一个沉甸甸的大布袋放在桌上，里面传出玻璃瓶清脆的碰撞声。
“教会的以太，都在这里了。”
“你怎么弄到的？”方既明好奇，“这么多，不会被发现吧！”
伊曼摇头：“这是圣水，不会有人去‘玷污’的。”
“也是。”方既明觉得有道理，又有些担心，“但要是被发现了，你怎么办？”
“我还以为您已经发现了。”伊曼平和地笑了笑，“昨天回来，我便已经把主祭的职责交托出去了，给了一位想当主祭的祭司。”
难怪伊曼今天也没擦金粉！
方既明深有同感：“你也离职啦！从不喜欢的地方跑掉超爽的，对不对！”随后，他嘿嘿一笑，小声揶揄，“你这是偷完东西就跑哇！”
伊曼无辜得像只小羊，对方既明眨了眨眼：“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
“有人被我带坏了！”方既明笑着拍拍他，“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伊曼看向他。
可方既明不明白啊，被他盯得毛毛的。
伊曼见他没有开口，才问道：“我可以去苗圃上课吗？顺便帮你监督一下伪神。”
“好哇好哇好哇！”方既明都恨不得鼓掌了，“苗圃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来当老师！里面有好多奈费勒的藏书，你无聊的时候也可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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