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轿车并未驶向繁华的市中心,而是穿过几条相对安静的主干道后,拐入了一条林荫蔽日、车辆稀少的大道。道路两旁是高大整齐的梧桐树,树龄显然都已不小,枝繁叶茂,在道路上空交织成浓密的绿荫,阳光只能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道路异常干净整洁,几乎看不到一片落叶。
车速明显放缓。
前方,一道厚重、威严的黑色大铁门出现在视野尽头。门柱是厚重的花岗岩,上面镶嵌着庄严的国徽。大门紧闭,两侧是笔直站立的卫兵。他们身着笔挺的军装,头戴钢盔,手持钢枪,身姿挺拔如标枪,目光锐利如刀锋,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隔着车窗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轿车缓缓靠近大门。司机小周降下车窗,出示了一张特殊的证件。一名卫兵上前,仔细核对证件,又透过车窗,目光如电般扫视了车内坐着的清风道长和沈懿。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职责赋予的冰冷压力,在沈懿清冷的脸庞上停留了一瞬。
沈懿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中的重量,如同实质的探针。
核对无误,卫兵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厚重的大铁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门后截然不同的世界。
轿车驶入。
门内门外,仿佛两个世界。
喧嚣、浮躁、五光十色的城市景象瞬间被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肃穆、整洁和秩序感。宽阔的道路两旁,是高大茂密的树木,品种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郁郁葱葱,修剪得一丝不苟。树后是一栋栋掩映在绿树丛中的建筑。这些建筑大多不高,多为三四层的小楼,风格统一而朴素,以灰、白、米黄等沉稳色调为主,线条方正硬朗,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透着一股实用主义和纪律至上的气息。每一栋楼前都有编号牌,门口同样有卫兵站岗。
道路异常干净,几乎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偶尔有穿着军装或便装的人员走过,都是步履匆匆,表情严肃,低声交谈或沉默前行,绝无市井间的喧哗和随意。空气清新,带着草木的芬芳,远处隐约传来训练的口号声和整齐的脚步声,更添几分庄严肃穆。
偶尔能看到一些穿着军装的孩童在特定区域玩耍,也显得比外面的孩子安静规矩许多。整个大院,就像一台庞大而精密的机器,每一个零件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按照既定的规则,无声而高效地运转着。一种无形的、名为“规则”和“等级”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比任何高墙电网都更能隔绝外界的纷扰。
沈懿坐在车内,目光沉静地扫过窗外的一切。
她的内心却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激荡起层层涟漪。
她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乡巴佬”。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无比新奇,却又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那厚重的铁门,荷枪实弹的卫兵,严格的检查程序……这不仅仅是物理的壁垒,更是权力与身份的壁垒。它清晰地划分了“内”与“外”,昭示着一种凌驾于普通社会规则之上的特殊存在。这让她想起了前世的皇城禁宫,但这里更加冰冷,更加程序化,少了些人情,多了些钢铁般的意志。这壁垒,守护的是什么?是安全?还是某种不容触碰的秩序核心?
这里的整洁、安静、人员的纪律性,都达到了一个令人惊叹的程度。每一棵树的位置,每一片落叶的清扫,每一个人的步幅和表情,似乎都在无形的规范之中。这种高度的秩序感,与她前世所见的军队纪律有相似之处,但更加深入骨髓,渗透到了生活的每一个细节。它展现的是一种强大的组织力和控制力,一种将个体意志完全融入集体规则的力量。这种力量,是纯粹依靠“法度”和“训练”就能达到的吗?
那些朴素的建筑里,是否隐藏着决定千里之外的力量?那些匆匆走过的便装人员,平静的面容下是否掌握着影响无数人生死的权柄?那些远处传来的训练口号,是否代表着一种随时可以转化为雷霆的暴力机器?这种力量,不同于她所修炼的内力,也不同于动车所代表的工业伟力,它是一种更加冰冷、更加集体化、更加制度化的力量形态。它依托于组织、纪律和庞大的资源体系。
在这里,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规则”二字那沉甸甸的分量。这里的规则,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刻在每个人的骨子里,体现在每一道目光、每一次敬礼、每一寸干净的地面上。违反这里的规则,代价恐怕远超外界的法律。这让她更加深刻地理解了“行医资格证”在这个时代的意义——它同样是融入某个庞大体系、获得某种“许可”所必须遵循的规则凭证。
前世权贵,或依血统,或依武力,或依帝王宠信。而这里的权力,似乎更加隐晦,更加制度化,它隐藏在那些编号牌之后,隐藏在那些平静的便装之下,隐藏在这森严壁垒所拱卫的核心之中。这是一种依托于庞大国家机器、等级森严、规则明确的权力形态。
轿车在一栋掩映在浓密梧桐树后的三层米白色小楼前停下。小楼门口同样有卫兵站岗,楼前是一个小小的、种着耐寒花草的花坛,整洁而肃穆。
“道长,到了。首长在里面等您。”
小周下车,为清风道长拉开车门。
清风道长整理了一下道袍,神情多了几分郑重。
沈懿也背好自己的书包,跟在清风道长身后。她深吸了一口这军区大院里带着草木清冽和无形压力的空气,将心中所有的震撼、好奇与思考,都压入那一片沉静如古井的眼眸深处。
乡巴佬进城的新奇感犹在,但更多的,是一种对这个时代权力核心、规则壁垒与力量形态的,深刻而冷静的审视。
米白色小楼内部,延续着军区大院特有的肃穆与整洁。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清冽气味,混合着若有若无的昂贵檀香,形成一种奇特的、令人心神紧绷的氛围。小周引着清风道长和沈懿穿过铺着厚实地毯的走廊,来到二楼一间宽敞明亮的套房。
套房的客厅里,气氛凝重得如同结冰。
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清癯却带着久居上位者威严的老者坐在主位的单人沙发上,身上盖着柔软的羊毛毯。
他便是此行的目标——楚涵。
此刻,他双目微阖,眉头紧锁,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蜡黄,夹杂着灰败之气。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呼吸,极其微弱而紊乱,胸膛的起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仿佛一盏在寒风中摇曳、随时可能熄灭的残烛。纵使闭目,眉宇间也凝聚着挥之不去的巨大痛苦,仿佛灵魂正被无形的力量撕扯。
楚涵身边,围坐着几个人。
一位保养得宜、气质雍容的中年妇人大女儿楚云岚,眼圈泛红,正用温热的湿毛巾小心擦拭着父亲额角的虚汗,动作轻柔,带着深深的忧虑。
她旁边坐着一位面容严肃、穿着笔挺军装的中年男人长子楚振国,肩章上的将星熠熠生辉,他双手紧握放在膝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死死盯着父亲的脸,嘴唇紧抿,周身散发着压抑的焦灼和沉重的压力。
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楚振国沙发后的一位少女。她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身量高挑,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米白色羊绒连衣裙,乌黑的长发如同上好的绸缎,精心打理成微卷的弧度披散在肩头。面容极其精致,如同最完美的瓷器,眉眼间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与疏离。她微微扬着下巴,目光带着审视和不加掩饰的挑剔,扫视着进门的清风道长和沈懿。
当看到清风道长那身洗得发白的道袍和沈懿朴素的运动服时,她秀气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嘴角向下撇出一个微小的、带着轻蔑的弧度。这便是楚老首长的外孙女,楚晴。
除了楚家人,客厅靠窗的位置,还站着三位穿着白大褂、气质迥异的医生。他们的存在感极强,如同三座沉默的山峰,代表着现代医学的权威。
为首的是一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老者张启明教授。他是国内顶尖的神经内科权威,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此刻眉头深锁,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检查报告,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是楚涵的主治医师,也是力主邀请清风道长的“中间人”之一,但此刻他脸上没有半分轻松,只有化不开的凝重。
旁边是一位身材高大、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医生李卫国主任。他是省军区总医院的心血管内科主任,以雷厉风行和精准判断着称。此刻他双臂环抱,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在楚老身上扫视,带着一丝不甘和深深的困惑。
稍后站着一位气质相对温和、但眼神同样精明的女医生刘芳教授。她是国内知名的老年病学专家,擅长多系统复杂病症的整合诊疗。她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滚动着各种生理参数曲线,脸色同样沉重。
这三位,代表了省内乃至国内在相关领域的顶尖水平。
此刻他们齐聚一堂,却都陷入了束手无策的僵局。
清风道长和沈懿的进门,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楚云岚抬起头,看到清风道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希冀,有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焦虑和淡淡的疏离。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清风道长,您来了,快请坐。”
态度客气,却带着一种刻意的距离感。
楚振国只是微微颔首,目光依旧锁定在父亲身上,并未起身,沉声道:“道长,有劳了。”
语气简短,带着军人特有的直白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
楚晴的目光则毫不客气地在沈懿身上来回打量,从她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到朴素的运动服,再到那张清冷绝尘却明显带着“土气”的脸。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质疑和一种“这种地方也是你能来的?”的高傲。
沈懿对此恍若未觉,只是安静地站在清风道长身侧,目光平静地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如同扫描仪,将他们的表情、姿态、气息尽收眼底。
那三位权威医生也看了过来。
张教授推了推眼镜,目光在清风道长身上停留片刻,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专业人士对“非科班”的天然疑虑。李主任的眼神则更加直接,带着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漠然和淡淡的嘲讽。刘教授相对温和些,但目光中也充满了探究。
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排斥和巨大的压力。
若非楚涵老首长与清风道长早年确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深厚渊源,据传是战争年代道长曾救过重伤垂危的楚老,不然这深山道观来的“赤脚医生”,根本不可能踏足这军区大院的核心之地,更遑论在如此多权威专家面前诊视如此重要的病人。
清风道长对周围的目光和气氛恍若未觉。他神色平和,对着楚家人微微稽首,并未落座,而是径直走向主位沙发上的楚涵。他的目光在触及楚老面色的瞬间,便凝重起来。
“道长,您看……”
楚云岚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哽咽。
清风道长抬手,示意她噤声。
他走到楚老身前,并未像西医那样立刻拿出听诊器或查看仪器数据,而是缓缓伸出三根手指——食指、中指、无名指,指腹圆润,带着一种常年采药、捻针形成的独特茧印。
他的手指,轻轻搭在了老首长枯瘦如柴、布满老年斑的左手腕寸口处。
室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清风道长那三根搭脉的手指上。楚晴撇了撇嘴,显然对这种“原始”的诊脉方式嗤之以鼻。三位西医专家则神色各异,张教授凝神观察,李主任眼神淡漠,刘教授若有所思。
清风道长微微闭目,整个人的气息瞬间沉静下来,仿佛与外界隔绝。他的指尖,感受着指下那微弱得如同风中游丝的搏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清风道长的眉头越蹙越紧,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搭在楚老腕上的三根手指,时而轻按,时而重取,时而三指齐下,时而单指轻探,指法变幻莫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
沈懿站在一旁,目光沉静如水,但她的心神却高度集中。她能感受到师父指尖流转的那一丝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内息——那是道医独有的“探脉气”,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试图深入病人的经络气血深处,捕捉那常人无法感知的病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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