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片刻,清风道长搭脉的手移开寸口,缓缓上移,指尖如同羽毛般,极其轻柔地拂过楚老的手臂内侧手厥阴心包经循行路线、颈侧人迎穴附近、最后停留在其眉心印堂穴上方寸许处,悬而不触。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仿佛在感应着什么无形的磁场。
突然!
清风道长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原本平和淡然的眼眸中,此刻竟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凝重。他收回手指,后退一步,脸色竟比楚老还要难看几分。
“道长?!如何?!”
楚振国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楚云岚也紧张地捂住了嘴。
清风道长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他环视众人,声音低沉而凝重,一字一句地说道。
“楚老之疾,非寻常药石可医!其脉象……沉、微、散、乱,时如游丝欲断,时如奔马脱缰,此乃‘屋漏’、‘雀啄’、‘虾游’、‘鱼翔’等十种危殆脉象交织混杂之绝症!《脉经》有云:‘十怪脉现,九死一生’!”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
楚家人脸色瞬间惨白!
楚云岚的眼泪夺眶而出。楚振国身形一晃,扶住了沙发靠背,虎目含泪。连一直高傲的楚晴,此刻也小脸煞白,眼中充满了恐惧。
那三位西医专家更是神色剧变!
张教授失声道:“十怪脉?!这…这怎么可能?!”
作为顶尖神经内科专家,他虽不精脉诊,但也知道中医典籍中关于“十怪脉”的记载,那是真正濒死的征兆!
与他们监测到的各项生命体征濒临崩溃的数据不谋而合。
李主任和刘教授也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仅凭三根手指搭脉,竟能得出与他们动用所有尖端仪器检测后相同的、最绝望的结论?这简直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非但如此!”
清风道长语气更加沉重,他指着楚涵印堂上方:“贫道方才以‘望气’之术观之,楚老印堂晦暗如蒙尘,更有一缕青黑死气盘踞灵台,此乃‘神魂离体’,‘魄散’之兆!非外力强行禁锢其魂魄,便是其自身心神遭受重创,生志已绝,不愿再归此身!此等病症,已非气血脏腑之伤,乃是伤及了‘神’之本源!”
“神魂离体?魄散?”
楚振国声音嘶哑,带着巨大的痛苦:“道长!您……您是说……我父亲他……他……”后面的话,他竟说不出口。
“可有救?!”
楚云岚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扑上前抓住清风道长的衣袖,泣不成声。
三位西医专家彻底沉默了。
什么“神魂”、“魄散”、“灵台死气”…这些词汇完全超出了现代医学的认知范畴,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
但清风道长那凝重到极点的表情,以及仅凭搭脉就精准判断出与仪器监测相符的濒死征兆,又让他们无法将其简单地斥为荒谬。李主任眉头紧锁,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动摇和茫然。张教授则是死死盯着清风道长,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故弄玄虚的痕迹,却只看到了深沉的忧虑和一种面对未知大恐怖的凝重。
清风道长看着楚云岚充满希冀又绝望的眼神,又看了看面如死灰、气若游丝的老友,长长地、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里,充满了无奈、悲悯,以及一种面对天地法则的无力感。
“难!难!难!”他连说三个难字,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此症凶险万分,已入膏肓,直逼命魂!寻常针药,如同隔靴搔痒,非但无效,反可能加速其崩解!若要强行为之……或许……唯有一法可试!”
“什么方法?!”楚振国和楚云岚异口同声,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火光。
清风道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沈懿身上,眼神复杂,带着一丝决绝,沉声道。
“需以‘金针渡穴’秘法,辅以‘引魂香’与贫道毕生修为,强行叩关,锁其残魂,引其归位!此乃逆天夺命之法,凶险异常,稍有不慎,施术者与受术者皆可能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金针渡穴?引魂香?”
楚晴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尖利:“这…这不就是跳大神吗?!爷爷都这样了,你们还要搞这些封建迷信?!张伯伯!李叔叔!你们就看着他们胡来吗?!”
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那三位权威专家。
张教授、李主任、刘教授三人此刻面色也是极其难看。
清风道长的话,在他们听来,无异于江湖术士的危言耸听和装神弄鬼!什么金针渡穴、引魂香、锁魂归位…这完全是对现代医学赤裸裸的挑战和侮辱!
“清风道长!”
李主任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和职业的尊严:“楚老的病情我们很清楚,确实已到危重关头!但医学是科学!请您不要用这些虚无缥缈、无法验证的玄学理论来干扰治疗!楚老需要的是最先进的医疗支持,是维持生命体征的稳定,而不是……”
“而不是什么?”
一个清泠如冰泉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李主任带着怒气的发言。
众人循声望去。
开口的,竟是自进门后便一直沉默如影子般的沈懿。
她不知何时已走到了楚涵的沙发旁,微微俯身,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正平静地注视着他印堂上方那缕常人无法看见的青黑之气。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楚老床头柜上,一个护士推车上摆放的、尚未使用的无菌针灸包。
“你们说的最先进的医疗支持,包括了那个吗?”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洞穿表象的冷静:“那里面,装的不也是‘针’?只不过,你们的针,刺的是皮肉神经,试图唤醒沉睡的肢体。而我师父的针……”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第一次锐利地扫过三位神色各异的专家,最后落在脸色煞白的楚晴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刺的是将散未散的魂魄,要唤醒的,是一个人求生的意志!”
她话音刚落,瞬间刺破了客厅里凝滞的空气,也点燃了楚晴压抑的怒火。
“荒谬!”
楚晴猛地踏前一步,精致的脸蛋因激动而涨红,指着沈懿的鼻子尖声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什么魂魄?什么意志?我爷爷是英雄!是顶天立地的军人!他怎么可能不想活?!我看就是你们这些装神弄鬼的骗子,治不好病就编造这些玄乎其玄的东西来推卸责任!张伯伯!李叔叔!快把他们赶出去!别让他们再耽误爷爷的病情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对沈懿和清风道长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愤怒。
张教授、李主任、刘教授三人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沈懿的话,在他们这些笃信现代医学、以实证科学为圭臬的权威听来,无异于赤裸裸的挑衅和愚昧的迷信!
这已经不是在讨论医学,而是在挑战他们毕生信奉的知识体系!
“小姑娘!”
李主任强压着怒火,声音冰冷而严厉:“医学是严肃的科学!不是你们在深山老林里跳大神!楚老的病情危重,每一分每一秒都极其宝贵!请你们立刻停止这些毫无科学依据的言论,离开这里!否则,我会立刻通知保卫处!”
他最后的警告已经带上了威胁的意味。
张教授也沉着脸,看向清风道长,语气带着深深的失望和一丝被欺骗的愠怒:“清风道长!我敬您是老前辈,也感念您当年对楚老的情谊!可您带来的这位……小友,如此信口雌黄,妖言惑众,实在令人心寒!请您立刻带她离开,楚老的治疗,自有我们负责!”
他刻意加重了“负责”二字,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刘教授虽然没有说话,但紧蹙的眉头和眼中的不认同也表明了态度。
一时间,客厅里充满了对师徒二人的敌意和驱逐之声。
楚云岚看看情绪激动的女儿,又看看面色铁青的医生们,再看看闭目垂危的父亲,急得眼泪直流,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楚振国紧握双拳,目光在父亲苍白的脸和清风道长凝重的神情间来回扫视,内心天人交战,巨大的压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
面对这汹涌的质疑和敌意,清风道长依旧沉默着,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无奈。
他行医一生,何曾受过此等羞辱?但为了老友,他忍了。
沈懿却不同。
她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如同凝结了万载寒冰。
那清冷绝尘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毫不掩饰的讥诮与厌烦。她环视一周,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刃,扫过楚晴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扫过三位专家带着傲慢与偏见的眼,最后落在楚振国挣扎的脸上。
“不信?”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和洞彻人心的力量:“不信,为何要请我们来?是来看这所谓‘权威’束手无策的表演?还是想找个替罪羊,为你们自己的无能开脱?”
“你胡说八道!”
楚晴气得浑身发抖。
“住口!”
李主任厉声呵斥。
沈懿根本不理会他们,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清风道长身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师父,我们走。此地污秽,不配您出手。”
说完,她转身,没有丝毫留恋,就要离开这充斥着傲慢、偏见与绝望的房间。
“小懿!”
清风道长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和一丝恳求。他拉住沈懿的衣袖,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又看向沙发上气若游丝的老友,声音低沉而悲怆:“不能走…楚老……他不仅仅是我的老友……他当年,是扛着炸药包炸掉敌人碉堡,为战友打开生路的敢死队长……他是在洪水里泡了三天三夜,用肩膀扛起沙袋堵住决口的抗洪英雄……他身上有二十七处弹片伤疤,每一道都是为这国家、为这人民流的血!他是真正的功臣!国之柱石!若有一线希望……为师……为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样不明不白地……走啊!”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饱含着对战友的深厚情谊和对英雄迟暮的痛惜。
他看向沈懿,眼中充满了复杂的光芒,有对徒弟的愧疚,有对老友的不舍,更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希冀:“为师……确实没有把握……此症太过凶险诡异,远超我的能力所及……但小懿你……你天资绝世,身负异禀……或许……或许……”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沈懿懂了。
沈懿的脚步顿住了。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投向沙发上那枯槁的老人。清风道长的话,在她心中掀起了波澜。功臣?英雄?为国为民?这些词汇,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第一次如此具体地关联在一个垂死之人身上。她想起了图书馆里看到的那些关于战争、关于建设的老照片和文字。那些模糊的历史,此刻仿佛与眼前这位老人重叠了。
她沉默着。
冰冷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在权衡。对楚家人的厌恶,对所谓“权威”的不屑,与师父的恳求,与对一位“功臣”的……某种难以言喻的责任感,在她心中激烈交锋。
终于,她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算是妥协。
她没有再看楚晴等人一眼,无视了他们惊愕、愤怒或难以置信的目光。
她径直走到楚涵沙发前,在众人复杂的注视下,缓缓伸出了手。
不是三根手指。
只有一根。
右手的食指。
那根纤细、白皙、如同玉雕般的食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静,轻轻点在了楚涵枯瘦手腕的寸口脉上!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根手指诊脉?闻所未闻!
这简直是儿戏!
是对病人、对医学最大的亵渎!
楚晴刚想尖叫,却被楚振国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楚振国死死盯着沈懿的动作,他看到了沈懿那根手指落下时,指尖周围空气似乎都产生了微不可察的涟漪!
那不是错觉!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与力量感!
沈懿闭上了眼睛。
当她的指尖触及那微弱、混乱、濒临断绝的脉搏时,前世尘封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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