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可要为煜儿做主啊!”
刘知德一把鼻涕一把泪,拽着刘知俊的衣袖不放,
“有人当街羞辱你亲侄子,这分明是不把你放在眼里!”
刘知俊,刚刚结束一整日的军营巡视,铠甲都未来得及卸下。他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弟弟和侄子,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谁干的?”
刘知德给儿子使了个眼色。刘煜立刻扑通一声跪下,脸上还挂着泪痕,却掩不住眼中的怨毒:
“伯伯,是一个比我大些的少年,还有...还有王彦章!他们当街羞辱侄儿,您可不能轻饶了他们!”
“王彦章?!”
刘知俊猛地站起,案几被撞得摇晃,茶杯翻倒,茶水浸湿了军报。他一把揪住刘煜的衣领,将侄子提了起来:
“你确定是王将军?”
刘煜被勒得喘不过气,脸色涨红:
“侄、侄子看到他的长枪上...写着名字...”
“王彦章?怎么可能...”
刘知俊松开手,失神地后退两步,
“当初我背叛朱温时,苦劝他随我一起走,他可是坚决不肯。”
他忽然转向管家,
“最近可有消息传来?”
老管家急忙从袖中取出一封信:
“家主,您这几日都在军营,老奴还没来得及禀报。林远林大人已劝降王彦章,朱友贞也自尽了。”
“什么?!”
刘知俊一把夺过信件,快速浏览,脸色越来越凝重,
“那...你刚才说的年轻人就是林远了。”
他突然厉声喝道,
“刘煜!你今天到底干了什么?一五一十说出来!若有半句假话,我打断你的腿!”
在刘知俊骇人的目光下,刘煜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将事情经过道出。当听到侄子当街强抢民女、刚才还私底下派人去绑架时,刘知俊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马上让你的人回来!”
刘知俊一拳砸在案几上,
“我敢保证,那个叫小荷的少女要是出了事,你的人头也会掉下来!”
刘煜不服气地嘟囔:
“不过就是个贱民嘛...”
“贱民?!”
“啪!”
一记耳光抽得刘煜踉跄几步,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刘知德心疼地抱住儿子,不满地瞪着兄长:
“大哥!你打孩子做甚!”
刘知俊气得胡须都在颤抖:
“贱民?好一个贱民!岐王爱民如子,平日里吃穿用度都尽量节俭;林远深受岐王信任,凤翔一战军中威望极高;更不要说王彦章,当初在朱梁时,我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叫一声王将军!”
他指着刘煜的鼻子,
“你可真会给我惹事!”
刘知俊大步走向门口,厉声吩咐:
“备马!我要立刻去岐王府!”
他回头瞪着弟弟,
“你马上去找那些人,确保那女孩没事。否则...”
他冷冷地扫了刘煜一眼,
“你知道后果。”
一刻钟后,刘知俊已站在岐王府门前。他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对守卫拱手:
“凤翔守将刘知俊,求见岐王。”
府内,侍女匆匆穿过回廊,来到宴客厅外轻声禀报:
“殿下,刘将军求见。”
厅内,岐王正与林远、王彦章端起茶杯,谈笑甚欢,听到通报,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茶杯,唇角微扬:
“宣。”
当刘知俊快步走入大堂时,三道目光同时落在他身上,岐王慵懒中带着审视,林远平静如水,王彦章则复杂难明。
刘知俊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臣刘知俊,参见岐王。”
“刘将军匆匆而来,所为何事?”
岐王的声音如清泉击石,听不出喜怒。
刘知俊额头沁出细汗:
“臣...臣是来请罪的。”
“哦?”
岐王挑眉,
“何罪之有?”
刘知俊将事情原委道出,最后重重叩首:
“臣管教不严,致使侄儿冲撞林大人和王将军,更险些酿成大祸。请岐王治罪!”
厅内一片寂静。岐王的目光在林远和王彦章之间游移,最后落在刘知俊身上:
“刘将军。”
臣在。
你侄儿现在何处?
刘知俊喉结滚动:
“已命人看管在府中,等候发落。”
岐王轻轻颔首,突然转向王彦章:
“王将军,此事你怎么看?”
王彦章没想到会被点名,略一沉吟:
“末将以为...少年人一时糊涂,教训过也就罢了。”
“林远。”
岐王又唤。
林远拱手:
“臣在。”
“那女孩如何了。”
“已安排人护送回家,并留下银两供其母调养。”
林远答道,
“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
岐王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随即看向刘知俊:
“刘将军。”
“臣在。”
“你侄儿当街强抢民女,按律当杖三十,监禁三月。”
岐王的声音突然转冷,
“但念其年幼,又是初犯,改为杖二十,禁足半年。至于你...”
刘知俊身体紧绷。
“你及时制止恶行,主动请罪,功过相抵。”
岐王语气缓和下来,
“不过,那女孩的安家费用...”
“臣愿十倍赔偿!”
刘知俊急忙道。
岐王满意地点头,突然展颜一笑:
“好了,正事说完。刘将军既然来了,就一起用膳吧。”
她示意侍女添座,
“正好,王将军初来乍到,你们旧相识也该叙叙旧。”
刘知俊如蒙大赦,连连谢恩。当他起身时,发现王彦章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两人目光相接,一时无言。
当年在朱梁帐下,他们是并肩作战的同袍;后来他叛梁投晋,又降岐,而王彦章始终坚守;如今阴差阳错,竟又在岐国重逢...命运之奇,莫过于此。
宴席间,觥筹交错。刘知俊敬了王彦章一杯,低声道:
“王将军,当年之事...”
王彦章抬手打断:
“刘将军,往事已矣。如今你我同殿为臣,不必再提。”
刘知俊苦笑,一饮而尽。酒过三巡,岐王突然开口:
“刘将军。”
“臣在。”
“你侄儿既然无心向学,整日游手好闲,不如送到军中历练如何?”
刘知俊一愣,随即明白这是岐王给刘家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连忙应道:
“臣正有此意!只是怕那不成器的东西,唉。”
刘知俊的话音未落,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回廊传来。一名侍女跌跌撞撞地冲进大堂,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发髻散乱,面色惨白。
“岐王...岐王殿下!”
岐王眉头一皱,手中酒杯重重放下:
“什么事,这么慌张?”
侍女浑身发抖,额头抵着地面不敢抬起:
“府外,府外不远,一名少女,满脸是血,大声喊冤...百姓纷纷聚拢而来...李公子、张公子他们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什么?!”
岐王猛地站起,衣袖带翻了案几上的茶杯。刘知俊心头一颤,暗道不好,手中的酒杯差点跌落。
众人快步来到府门外,眼前的景象令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青石板上,一名满身血污的少女仰面躺着,呼吸微弱。她身边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具黑衣人尸体,血迹从长街尽头一路蜿蜒至此,在夕阳映照下触目惊心。
“小荷!”
林远一个箭步冲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少女扶起。她的衣衫被利刃划破数处,最严重的是腹部一道伤口,仍在汨汨流血。林远两指按在她颈侧,眼中闪过一丝庆幸:
“还有心跳!快叫大夫!”
几名侍女慌忙上前,想要接过小荷。就在这时,少女突然睁开双眼,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娘——!”
她拼命挣扎,染血的手指在空中乱抓,在侍女手臂上留下道道血痕。林远按住她的肩膀:
“小荷!你娘怎么了?”
少女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认出林远后,泪水混着血水滚落:
“他...他们要抓我走...我娘...我娘被他们杀了...”
她突然抓住林远的衣襟,语无伦次地哭喊,
“不要!我娘死了...她死了...她没死!”
林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小荷突然挣脱搀扶,跪在地上重重磕头,额头撞击青石的声音令人心惊:
“恩公!娘说民不与官斗...但我求求你...求求你去我家...说不定我娘还有救...恩公...我求求你...”
每磕一下,地上就多一滩血迹。刘知俊面如死灰,不自觉地后退半步,这少女口中的,除了自己那个混账侄儿派去的人,还能有谁?
岐王扫视周围越聚越多的百姓,他们虽不敢靠近,但眼中的愤慨与恐惧交织成无形的压力。她转向早已赶到的玄净天:
“怎么回事?”
玄净天单膝跪地:
“禀岐王,这几人追杀这少女,眼看她就要靠近王府,便亮出刀刃。属下等出手阻拦,他们竟敢反抗,故而被我等击杀。”
她顿了顿,
“李公子等人是循着血迹追过去的。”
岐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冰冷:
“玄净天,带着幻音坊的人,去追。”
“是!”
十几道倩影如鬼魅般散入街巷。林远将小荷交给赶来的医女,转向岐王深深一揖:
“殿下,臣请命前往查看。”
岐王还未回答,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一个白发老妪颤巍巍地挤出人群,跪倒在地:
“殿下明鉴啊!老身亲眼看见刘家恶仆闯进小荷家...她娘为了保护女儿,被一刀捅穿了肚子...那血...那血喷得满墙都是啊!”
此言一出,百姓哗然。有人忍不住啐了一口:
“畜生!”
更多人则红着眼睛看向刘知俊,谁不知道刘家少爷是他亲侄子?
“凭什么,我们老百姓就要被欺负!”
“就是!你刘知俊立了功,我们敬佩你不假,可凭什么,你家的人仗着你的威风,胡作非为!”
聚拢的百姓越来越多,纷纷要求严惩刘煜。
突然,几十名披着重甲的士兵来到,拔出横刀对准了这些百姓。
“放肆!你们是要对本王的子民动手吗!”
“我等不敢。”
士兵们转身对着岐王下跪,
刘知俊如芒在背,冷汗浸透了里衣。他猛地跪地:
“殿下!臣这就去把那孽障绑来!”
说罢不等回应,起身就要离开。
慢着。”
岐王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屏息,
“刘将军,你留下。”
她看向林远,
“你知道要怎么做,去吧。”
林远领命而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街角。岐王这才转向刘知俊,声音轻得只有周围几人能听见。
“凤翔,这可是在本王眼皮子底下啊。”
“属下,只求给刘煜,留个全尸。”
“哼。”
百姓们低声议论着,却无人散去。岐王站在台阶上,红裙在夕阳下如血般刺目。她望着地上那滩血迹,攥紧了袖中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诸位,本王向来爱民如子,如今出了这等恶劣之事,本王难辞其咎,本王已令人去抓捕凶犯,不论是谁,一律处斩,为岐国百姓讨个公道。”
…
小巷深处,青石板缝里渗着暗红色的血迹。李星云的剑尖抵在刘煜喉头,只需再进一寸就能要了这纨绔的命。刘知德跪在一旁,额头磕得血肉模糊,早已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
“林大人!”
灯火中半隐半现的林远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我们是来撤回命令的!”
刘知德涕泪横流,指着地上几具家仆尸体,
“都是这些不长眼的手下干的!您要救我们的命啊!”
林远踩着血泊走来,黑色靴面染上暗红。他与李星云、张子凡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人心照不宣。
“可是死了人,总要有个说法。”
林远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刘知德如蒙大赦,急忙爬上前:
“懂!我们懂!这些下人都可以拿来偿命!”
他扯下腰间钱袋,又去掏刘煜的袖囊,
“我们还可以赔钱!很多很多钱!”
“呵呵呵。”
林远突然笑了,那笑声让刘家父子毛骨悚然,
“看起来你们貌似经常这么干?这是道上的规矩是吧?”
他蹲下身,与刘知德平视,
“你们欺男霸女,刘知俊知不知道?”
刘煜刚要开口,刘知德一把捂住他的嘴:
“大哥不知道!我们很少麻烦他,也尽量瞒着他!”
林远盯着刘知德闪烁的眼睛,缓缓点头:
“你还算懂事,不把事情牵扯到刘将军身上。”
他站起身,挥了挥手,
“回去吧。”
“林兄!”
李星云剑锋一颤,在刘煜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线,
“如此歹徒,就这么放了?我忍不下这口气!”
刘家父子连滚带爬地逃出小巷,家仆尸体都顾不上收拾。待他们跑远,林远才按住李星云执剑的手:
“这种人,不应该是先让他放松下来,再给予惩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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