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云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他收剑入鞘,
“你打算怎么安置那个少女?”
“这不是我说了算的。”
林远望向岐王府方向,
“不过岐王应该会让她留在王府做事,再把她母亲好生安葬。”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而且今天的事情,还可以威慑岐国内的世家大族,让他们收敛点做事。”
张子凡轻摇折扇,若有所思:
“看来,接下来会有大动作了。”
他看向林远,
“林兄,方便告知吗?”
林远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
“王彦章初来乍到,不需要顾及岐国的利益关系。”
他做了个斩首的手势,
“可以先用他这把利剑,除掉那些不听话的世家。”
李星云眼睛一亮:
“然后呢?”
“然后...”
林远望向远处贫民窟低矮的茅屋,
“我会向岐王提议,在各地兴建学府。五年后,开办科举,让百姓有上升的机会。”
“为什么要等五年?”
李星云不解,
“现在办不是更好?”
张子凡地合上折扇,为好友解惑:
“因为马上举办科举的话,百姓子弟大字不识几个,最后录取的还是那些世家子弟。”
他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这五年,可以让穷苦百姓的孩子好好学习一番,也算是减少一些垄断。”
他看向林远,
“我说的不错吧?”
“正是。”
林远点头,
“而且要彻底废除举荐制。朝中官员,不论几品,都没有权力推荐人才,必须要考科举。”
刘府内,刘知德一脚踹开书房门,拉着哭哭啼啼的刘煜闯了进去。几个家仆手忙脚乱地跟在后面,不敢靠近。
李星云倒吸一口凉气:
“这可是要动那些世家的命根子啊!”
“所以要先让王彦章这把刀见见血。”
林远冷笑,
“等他们元气大伤,再推行新政,阻力会小很多,而且王彦章,可是天下闻名的将军,没有人敢明着对抗他。”
三人沉默地走着,各自思索着这盘大棋。远处,岐王府的灯火已经亮起,如同黑暗中的明灯。
突然,李星云想起什么:
“对了,刘家父子...你打算怎么处置?总不能真放过他们吧?”
林远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单,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刘家这些年的恶行:
“这是玄净天暗中塞给我的。刘知德在陇西强占民田三千亩,逼死十七条人命;刘煜去年奸杀了一个卖唱女子,还把她父亲活活打死,”
“畜生!”
李星云一把抢过名单,
“我现在就去——”
“急什么?”
林远拦住他,
“明日,刘知俊会当众请罪。届时,这份名单自会呈到岐王案前。”
他眼中寒光闪烁,
“让那对父子再逍遥一夜,也好叫满朝文武看看,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张子凡忽然轻笑:
“林兄,你这招高明。既全了刘知俊的颜面,又能杀鸡儆猴。”
他顿了顿,
“不过...刘知俊毕竟是岐国重将,若因此事心生芥蒂...”
“他不会。”
林远胸有成竹,
“刘知俊是聪明人。今日他主动请罪,就是给自己留了退路。”
他望向军营方向,
“更何况,如今有王彦章在,他翻不起什么浪来。王彦章也和我说过,刘知俊此人忠肝义胆,敢为天下先,当初就是看不惯朱温的暴虐才离开,只是这些年过于纵容自己的家人,把他敲打敲打,让他醒来就够了。”
三人回到岐王府时,府内灯火通明,侍女们进进出出,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味道。
“小荷怎么样了?”
林远拦住一名医女。
医女福了一礼:
“回大人,伤口已经包扎妥当,只是...”
她压低声音,
“那孩子受了太大刺激,一直不肯喝药,非要见您不可。”
林远叹了口气,向客房走去。推开门,只见小荷蜷缩在床角,双眼红肿如桃。见到林远,她猛地扑过来,又因牵动伤口而疼得脸色煞白。
“恩公...我娘她...”
小荷的眼泪浸湿了林远的衣襟。
林远轻轻拍着她的背:
“我已经派人去安葬你娘了。从今以后,你就留在岐王府做事,好不好?”
小荷仰起脸,脏兮兮的小脸上写满倔强:
“恩公...我想报仇。”
房间一时寂静。李星云和张子凡站在门口,闻言都皱起眉头。
“报仇的事,交给我。”
林远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你好好活着,就是对娘亲最好的告慰。”
小荷死死攥着林远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
“恩公答应我...一定要让那些畜生...血债血偿!”
林远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雪儿,你也来了。”
姬如雪不知何时站在李星云身侧,她出神的望着小荷,脸上滑下一道泪痕。
“怎么了这是?”
“看到她,好似一位故人。”
“故人?”
“年幼时的我自己。”
…
“王将军,刚来凤翔就碰上这种事,见笑了。”
“我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希望岐王可以公平公正的处理这件事情。”
“自然,我带你去军营吧。”
“不必了,林都统,岐王如此信任我,多半是因为你,从今往后,我便在你手下做事,告辞。”
“告辞。”
王彦章勒着马离去,他要马上回到虎行军,告知他的士兵,岐国已经接纳了他们。
熟悉的花园之中,岐王换上了那一袭白衣,小荷忍着疼痛跪在她脚边,一遍又一遍的用力磕头。
“请殿下教我武功。”
“脑袋磕坏了,可就学不会了。”
“殿下,您是答应了么?”
“你的事,本王深感同情,只是,学了武,入了这江湖,不是那么好脱身的,你说是吗?”
小荷一愣,林远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把她扶了起来。
“恩公。”
“不要叫我恩公,叫我林远就行。”
“您就是林大人吗?”
小荷有些迷茫,林远笑着问她:
“觉得我也是臭当官的?”
“不,不敢,恩公,我只是不明白,刘知俊将军,还有你,在我们这些普通百姓眼里都是好人,是英雄,可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事情。”
“管教不严,所以才有了这种事,你可以恨刘煜,恨刘知德,可我希望你不要恨刘知俊,有些事情,他不知道,他也不好管。”
“嗯,我都听你的。”
“咳咳。”
岐王有些尴尬,这两人真把她当空气了。
“你想学武,本王不会教你,但你可以求他。”
“自然听从岐王安排,小荷,你先在我院中当个侍女,后天我看看你的资质,再确定教你什么武功吧。”
“小女,小女多谢岐王成全,多谢恩公。”
“好了,林远你先去外面等着,本王还有话要对她说。”
“哦。”
李沁儿坐在石凳上,指尖轻轻拨弄着一朵粉白相间的重瓣芍药。她身后三步远,小荷垂手而立,大气都不敢出。
“全名叫什么?”
岐王突然开口,声音如清泉击石。
“白...白清荷。”
少女的声音细如蚊呐。
“是个好名字。“
岐王转过身,阳光透过花枝在她绝美的容颜上投下斑驳光影。她走近小荷,突然伸手捏住少女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既然决心跟了林远学武,本王有些事要告诉你。你若是不愿意,可以后悔的。”
小荷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惶恐,但并未退缩:
“小女听着。”
岐王的手指冰凉如玉,在小荷脸上缓缓摩挲:
“做下人,你应当懂一些事情,伺候主子,要尽心尽力。”
“小女明白。”
“若,他要你侍寝,便来告知本王,绝不能从了他。”
“啊?”
小荷瞪大眼睛,这个音节不受控制地蹦了出来。
岐王松开手,凤目微眯:
“不愿意?”
“小人...小人不敢。”
小荷慌忙跪下,额头抵着青石地面,
“但是,你也要守着处女之身,总有一天,本王用的到你,需要你,生育。”
岐王的身影突然消失,小荷抬起头,声音从上方传来,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这就是命,你谁也不要怨恨,能跟着他,你就是这世间最幸运的女子。”
“小女有自知之明。”
在市井中摸爬滚打长大,再笨也猜到岐王是什么意思了,要让自己做一个生育工具,也罢,这没什么。
“你猜到我要你做什么了?”
“小女明白,绝无怨言。”
她回答得太快,太干脆,以至于岐王都愣了一下。片刻沉默后,岐王轻轻摆手:
“那就好。去外面找他吧。”
小荷叩首退下,轻手轻脚地退出花园。直到那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岐王才长舒一口气,靠坐在石凳上。
花园里只剩下风吹花枝的沙沙声。李沁儿望着满园春色,思绪却飘向未来,白清荷底子干净,此后没有亲人,了无牵挂,为人也单纯。若是自己真的无法诞下子嗣...便,靠她了。
“没办法的办法,至少是自己亲自选的。.”
岐王轻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绞着一缕青丝。
另一边,小荷刚转过回廊,就看见林远靠在廊柱上等她。见她出来,林远直起身:
“说完了?那走吧,我住的地方就在岐王府里。”
“就在府里吗?”
小荷眨着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有什么不对?”
小荷绞着衣角,声音越来越小:
“我听说...王府里的男人,只有岐王...不然就是侍女和公公...”
林远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那是皇宫!除了皇帝,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被太监服侍的。”
“这样吗?”
小荷歪着头,
“可是...我看到府里除了有一位老管家和岐王殿下,只有你是男人...”
“咳咳!”
林远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耳根微微发热。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岐王府上上下下,除了老管家和他,确实全是女子,最多是白天的时候,会有些杂役在府内做事。
两人穿过重重院落,沿途遇到的侍女和女官见了林远都恭敬行礼,只是态度比见到岐王时要放松许多,有几个甚至还敢偷偷抬眼打量。
“恩公,”
小荷小声道,
“她们好像都不怕你。”
林远失笑:
“为什么要怕我?我又不吃人。”
转过几道回廊,来到一处僻静小院。推开雕花木门,里面是个三合小院,正中一间是厅堂,两侧各有一间厢房。林远领着小荷进了东厢,示意她在椅子上休息:
“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找套换洗衣物。”
小荷乖巧点头,好奇地打量着这间陈设简单的屋子——一张书案,几把椅子,墙上挂着剑架,架上却空空如也。角落里有个小炭炉,上面坐着铜壶,正冒着丝丝热气。
林远进了内室,刚要去柜子里翻找,突然发现自己的床上鼓着一团。他警惕地走近,猛地掀开被子,
“蚩梦?!l
林远吓的声音都破了,
“我靠,你给我起来!”
被窝里,蚩梦揉着眼睛坐起来,银饰叮当作响:
“啊~小锅锅,你的床好软啊~”
“谁让你进来的?”
林远一把将她拽下床,
“不对,你怎么进来的?”
蚩梦伸了个懒腰,丝毫不以为意:
“我说,我是你的小媳妇,然后就进来了”
“我靠!”
林远差点跳起来,
“你要害死我!岐王知道了会把我皮扒了的!”
“不会的啦~”
蚩梦笑嘻嘻地摆手,
“我已经跟李星云和那个岐王说过了。你们不是说李星云是什么天子吗?他帮我说的情哦。”
林远扶着额头,无言以对。幸好沁儿没说什么,也可能是在找个好机会教训他。
“出去出去!l
林远推着蚩梦往门外走,
“去找姬如雪她们!”
蚩梦扒着门框不肯走:
“深更半夜,我去哪里嘛~”
她眼珠一转,
“大不了,你睡地上嘛~”
“你!”
林远气得七窍生烟,
“欺人太甚!这是我的房间!”
正当两人拉扯间,外间突然传来一声——像是椅子倒地的声音。林远心头一跳,快步走出内室,只见小荷手足无措地站在翻倒的椅子旁,脚边是个打碎的茶杯。
“对、对不起恩公!”
小荷慌忙跪下,
“我想给您倒茶...没想到...”
林远正要说话,蚩梦已经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一把拉起小荷:
“哎呀,碎碎平安嘛~小锅锅不会在意的!”
她凑近小荷的脸,突然瞪大眼睛,
“咦?你就是那个被欺负的小姑娘?长得真水灵。”
小荷被蚩梦的热情吓得往后缩,求助地看向林远。林远叹了口气,走过来把蚩梦拎开:
“别吓着她。”
他转向小荷,
“没事,一个茶杯而已。你先坐,我去给你安排住处。”
蚩梦撇撇嘴:
“让她跟我睡嘛~我那边还有空床!”
林远狐疑地看着她:
“你又打什么主意?”
“人家就是想交个朋友嘛~”
蚩梦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
最终,在林远的半信半疑下,小荷还是跟着蚩梦去了西厢。临出门前,小荷回头看了林远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林远心头一颤——有感激,有敬畏,还有一丝他读不懂的情绪。
夜深人静,林远躺在重新铺好的床上,却辗转难眠。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将庭院照得如同白昼,
“这都什么事啊,忙活了这里的事,就要去漠北找陨铁了,到时候还得顺利拜访耶律兄,这一天天忙的。”
林远用被子蒙住头,发出一声哀叹。
而在西厢房里,两个少女的窃窃私语持续到东方泛白。
所以...岐王真的说要让你做林大哥的妾?蚩梦的声音充满好奇。
嗯...小荷的声音细若蚊吟。
那你喜欢他吗?
沉默良久,小荷轻声道:
“恩公救了我的命...我这条命就是他的...”
蚩梦突然翻身坐起:
“哎呀!这算什么回答嘛!我问的是——你喜欢他吗?像姑娘喜欢小伙子的那种喜欢!”
月光透过窗纱,照在小荷通红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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