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洞内,林远与多阔霍并肩坐在冰冷的石台上。洞外,漠北的风卷着沙砾呼啸而过,偶尔有几缕阳光透过缝隙洒落,在石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中原很美,”
多阔霍望着洞外,声音轻缓,
“不似草原。那里有烟雨朦胧的江南,也有奇峻险拔的高山。”
“等找到放出你的办法,我带你去看。”
多阔霍沉默片刻,忽然摇头:
“这事不急。讲讲你后来的遭遇吧。”
林远便将袁天罡之死、龙泉宝藏之争、以及自己建立秦国的种种娓娓道来。当听到袁天罡选择自尽时,多阔霍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寻死,一死了之...多么痛快。”
她冷笑一声,
“他倒是看得开。”
忽然,她伸手环抱住林远的肩膀,力道大得惊人:
“他死了,这天下,你已然是第一高手了。”
“难说...”林远苦笑,
“江湖之中也许有很多隐世高人。袁天罡死了,这些人就该跳出来了。”
多阔霍凝视着他的侧脸,眼中泛起一丝罕见的温柔:
“你能应付得了。如果你生在三百年前的草原...那该多好。”
林远转头看她,却见她已松开手,神色恢复冷淡。
“你走吧,”
她突然说道,
“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事...就别来找我了。”
“为什么?”
林远愕然。
“没有原因。”
多阔霍背过身去,声音决绝,
“你走吧。”
被赶出石洞的林远站在阴山脚下,回头望向那座幽深的洞穴,多阔霍拿着那法器,虽然还很虚弱,却还是变回年轻时的模样,那样子很美,比草原风景,美上百倍。
林远攥紧拳头,终究还是翻身上马,向着来路驰去。
“连他都不放过...”
她对着虚空低语,仿佛在与那个已死之人对话,“长生之苦,不是谁都可以承担的...袁天罡,你真是...可恨。”
…
夕阳西下,蜀国边境的密林深处,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蹲在路边,正美滋滋地数着刚骗来的银钱。
“嘿嘿,今天这单赚得不错。”
老头搓着手指,笑得满脸褶子。
“那可不,那商队傻乎乎的,连假银票都看不出来。”
一个扎着辫子的小矮子得意地掂了掂钱袋。
然而,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
砰!砰!
两只拳头狠狠砸在他们头顶,疼得两人抱头哀嚎。
“我不是说过了吗?不准这样做!”
一道清脆却带着怒意的女声响起。
两人抬头,只见一位紫衣少女双手叉腰,气鼓鼓地瞪着他们——正是蚩梦。
“姑奶奶,我们也得吃饭啊!”
老人委屈巴巴地辩解。
“是啊是啊!”
矮子也赶紧附和,
“本来我们就是想攒点钱,自从您来了,我们连您的饭都供不起了!”
蚩梦哼了一声,傲娇地扭过头:
“可是你们坑蒙拐骗,小锅锅要是知道,就——”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两人浑身一抖。
林远那家伙,初次见面时不过是个江湖游侠,谁能想到莫名其妙就成了秦王,还夺了龙泉宝藏?现在整个江湖谁不知道他手段狠辣,惹不起啊!
“我们不敢了!我们不敢了!”
两人立刻认怂,连连摆手。
蚩梦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这才对嘛!”
她拍了拍手,笑眯眯地说道:
“明天,我们就能到娆疆了,你们可要帮我去万毒窟救人!”
“啊?!”
两人瞬间抱在一起,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娆疆本就毒虫遍地,瘴气弥漫,普通人进去不死也得脱层皮,更何况是万毒窟?那可是连江湖高手都不敢轻易踏足的禁地!
“饶了我们吧!我们就是想赚点钱而已啊!”
老头哭丧着脸。
矮子也拼命点头:
“是啊是啊!我们这点三脚猫功夫,进去就是送死啊!”
蚩梦眨了眨眼,笑容甜美,语气却不容反驳——
“不——行!”
两人绝望地对视一眼,心中哀嚎: 这下完蛋了!
…
长安城外,流民如潮。王彦章立于高台之上,声如洪钟,指挥着将士们维持秩序。官员们则忙着登记造册,分发临时口粮。
“秦王到——!”
守将一声高喝,沿路将士齐刷刷跪地行礼。百姓们见状,惶恐不安,也纷纷学着跪下。
林远骑在马上,前面坐着一位十六岁的妙龄少女。他眉头微皱,沉声道:
“孤说过,百姓见孤不跪。王将军,让他们起来,千万安置好。”
“末将遵命!”
王彦章抱拳领命,转身喝道:
“都起来!秦王有令,百姓不必跪拜!”
少女缩在林远怀里,偷偷瞄了一眼王彦章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吓得往林远怀里钻了钻。
林远轻笑,揉了揉她的脑袋:
“不用怕,王将军也是爱民如子之将,难得。”
他翻身下马,轻轻弹去衣袍上的灰尘,又将少女稳稳抱下马来。
“安置了多少百姓?”
他望向王彦章。
王彦章拱手汇报:
“禀殿下,这些时日,已有一万多百姓入城。天下百姓皆知殿下善举,怕是会源源不断有难民涌入。”
林远点点头:
“嗯,让四个州的州府做好准备,划好土地,莫要让百姓无地可种。”
王彦章犹豫了一下,低声道:
“只是,殿下,若是流民太多,粮食……也不够啊。”
林远眉头紧锁,沉思片刻:
“我会让蜀王调配些粮食的。只要让百姓有地可种,就不会生乱。”
他顿了顿,又问:
“对了,空地找到了吗?”
这时,钟小葵匆匆赶来,躬身行礼:
“长安西侧五里,有符合的空地。”
“好。”
林远目光坚定,
“就按我说的建造军工厂,雇佣劳工。岐国那边会将工匠送来,传授技艺,切记,不可强行征调民夫,告诉他们,去了工厂,要是愿意,就可以有俸禄,随时可以走。”
他忽然想到什么,又道:
“对了,再来一道王令吧。”
钟小葵熟练地从怀中取出纸张,心中无奈——林远这个想到什么就发布什么的习惯,真是折磨人。
然而,当她看清王令内容时,脸色骤变:
“殿下,这……不再商量商量?”
林远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
“有什么好商量的?”
他不再理会钟小葵的震惊,转身走向流民,亲切地拉起一位老伯询问生计。
钟小葵呆立原地,王彦章走过来,看了一眼,也是眉头紧锁:
“殿下君子风范过重了……不过,这对天下百姓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钟小葵急道:
“商人怎可如此?岂不是祸乱天下!”
王彦章摇了摇头,沉声道:
“商人虽然可恨,但确实可以赚到巨大财富,也能让百姓多一条生计。”
钟小葵还想再争,王彦章却已挥手:
“去吧,按殿下的意思办。”
她咬了咬牙,最终只能低头领命,心中却忧心忡忡——这道王令一旦颁布,天下商贾必然蜂拥而至,到那时,秦国究竟是福是祸?
而林远站在流民之中,目光深远。
他知道,乱世之中,唯有打破陈规,才能给百姓一条活路。
…
女帝手持王令,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神色沉静如水。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在权衡着这道政令背后的利弊。
“凡各地商贾,皆可入秦国地界行商,但资产须由户部,官坊与锦衣卫亲自核实,若是有弄虚作假者,当场抄去所有家资。”
她轻声念出第一条,眉头微蹙。这一条看似严苛,实则是在防止富商巨贾借机敛财,同时确保秦国国库充盈。钟小葵执掌锦衣卫,手段凌厉,由她核查,无人敢欺瞒。
“若一月赚取白银在三百两以下者,月税为其所得二成;三百至五百两,三成;五百两以上者,五成。”
读到此处,女帝唇角微扬。这一条显然是针对富商——赚得越多,税赋越重,既能充实国库,又能遏制商人暴利,避免贫富悬殊过大。
“若是途中,有我大秦官员收受贿赂,皆可亲至长安王府面见秦王。”
她指尖一顿,眸中闪过一丝赞许。这一条直接赋予百姓直达天听的权利,足以震慑贪官污吏,让吏治清明。
“凡秦国子民,不可卖身为仆,若有发现,便将买仆者满门抄斩。”
女帝眸光一冷。这一条极为严苛,但用意深远——秦国初立,若放任人口买卖,必会导致百姓沦为奴仆,土地兼并,最终民不聊生。林远此举,是要彻底斩断这条祸根。
“凡秦国子民,不可私自买卖土地,若要变卖,须有长安总官坊的公证,违令者,买卖双方尽皆斩首。”
最后一条,更是狠辣至极。土地乃国之根本,若任由豪强兼并,百姓无地可耕,必生大乱。林远直接以铁腕手段,将土地交易收归官府,杜绝私下交易的可能。
女帝缓缓放下王令,抬眸看向站在殿中的钟小葵。
“他倒是想得周全。”
她淡淡道,语气辨不出喜怒。
钟小葵低头抱拳:
“殿下说,此令一出,必会得罪天下豪强,但长痛不如短痛,秦国若要长治久安,必须从根上斩断祸患。”
女帝轻哼一声:
“他倒是敢作敢当。”
她拿起那传国玉玺,在王令上重重盖下印玺,
“告诉他,既然要做,就别留后患。”
钟小葵心中一凛,恭敬接过王令:
“是!”
女帝望着钟小葵远去的身影,如今秦国建立不久,军政大权皆在林远手中,那些个世家大族绝对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窜出来和林远对抗,而且,这里面最关键的一环,还是锦衣卫。
若是锦衣卫奉公执法,自然行得通,可要是有人坏了心肠,收受贿赂护着那些背地里搞鬼的人,这政令,就是废纸了。
“沁儿,我回来了。”
林远走入书房,
“钟小葵呢?我还有很多王令要发布。”
“一个一个来,着急什么?”
林远迫不及待的来到书案前,一鼓作气又写了许多,
“一路上见了不少流民,我也深入了解过,这一项可是最为重要。”
女帝拿起,有些疑惑。
“粮食价钱,由王府制订?”
“不错,这也是为了防止那些商人低价买粮高价卖出,当然,粮食的价格,是要根据每年的收成定的。”
林远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写了很多。
“啪。”
女帝手中的朱笔重重搁在砚台上,溅起几点墨汁。她缓缓抬头,凤眸微眯:
“林远,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林远正兴奋地比划着,闻言一愣:
“啊?”
女帝指尖轻点案几:
“废除《论语》?重释女德?夫妻互殴同罪?”
她每说一句,语气就沉一分,
“你这是要掀了华夏几千年的桌子。”
“嘿嘿,”
林远凑近半步,指尖勾住女帝一缕青丝,
“沁儿不觉得,这桌子早该掀了吗?”
窗外春雨淅沥,打在竹帘上沙沙作响。女帝望着眼前人明亮的眸子,似是理解了一些。
“你可知那些乡绅宗老...”
“知道知道,”
林远满不在乎地摆手,
“不就是礼崩乐坏牝鸡司晨那套说辞?”
他突然单膝跪地,握住女帝的手,
“但沁儿你看——”
他指尖沾茶,在案几上画了个圈:
“农户识字就不会被田契糊弄,妇人懂律就敢反抗虐打。”
茶水蜿蜒成线,
“等这批孩子长大,秦国就会有真正明事理的百姓。”
女帝望着茶渍出神。她想起幼时被迫背诵的《女诫》,想起那些年被宗老们指着骂女子干政的委屈。
“你呀...”
她忽然伸手拧住林远耳朵,
“是不是早算计好了?先用商税令掏空豪强钱袋,现在又要断他们文化垄断的根?”
林远龇牙咧嘴地笑:
“疼疼疼...这不是有沁儿罩着我嘛!”
女帝忽然俯身。朱笔在诏书上划出凌厉的弧度:
“准了。不过...”
她笔尖一顿,
“若有人闹事...”
“我懂!”
林远蹦起来拍胸口,
“谁闹就送他去修水渠!正好缺苦力!”
幸好唐朝出了个女帝武则天,虽然她这个皇帝吧,很难评价是好是坏,但终归也算是对那腐朽的封建制度,重重一击。
翌日,长安城门。
几个儒生看着新贴的告示,脸色煞白:
“荒唐!女子岂能...哎哟!”
一队守卫拎着棍子走来:
“奉秦王令,阻挠新政者——”
棍尖重重顿地,
“修渠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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