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魔殿内,死寂重新降临,却不再是之前那种令人窒息的阴冷死寂,而是一种大战过后、能量耗尽后的虚无与疲惫。只有岩石偶尔掉落发出的簌簌声,以及众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证明着此地尚有生机。
黑风堡主遁走时残留的冰冷杀意,如同跗骨之蛆,依旧萦绕在空气中,提醒着众人那恐怖的存在并未远去,危机远未结束。
高根明与几名伤势较轻的弟子,挣扎着冲到昏迷倒地的袁承志身边。
“掌门!”
“袁师兄!”
高根明颤抖着手探了探袁承志的鼻息,虽然微弱,却依旧平稳,心中稍安。只见袁承志面色金纸,嘴角胸前满是凝固和未干的血迹,气息若有若无,显然内伤极重,已然昏死过去。他不敢轻易移动,只能小心地将袁承志扶起,让其靠坐在一根半塌的石柱旁。
另一边,那来自烂陀寺的老僧,缓缓调息片刻,脸上那一抹不正常的金色渐渐褪去。他步履略显蹒跚地走了过来,看了一眼袁承志的状况,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赞许与凝重。
“阿弥陀佛。袁施主强行催谷,又受那魔头反震之力,内腑震荡,经脉受损不轻。所幸其根基深厚,内力属性中正平和且自带净化之效,暂无性命之忧,但需静心调养,非一日之功可复。”
高根明连忙躬身行礼:“多谢神僧出手相救!若非神僧及时赶到,我等今日恐怕……” 他声音哽咽,后面的话说不下去。
老僧摆了摆手,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大殿,以及那些连接邪鼎、此刻已然断裂、兀自滴落着污秽液体的管道,眼中闪过一丝悲悯:“铲除邪魔,护佑苍生,乃我佛门本分。只是……贫僧终究来晚一步,未能竟全功,让那魔头走脱,实乃憾事。”
他顿了顿,看向高根明:“此地不宜久留。那黑风堡主虽受创遁走,但其根基深厚,爪牙众多,一旦缓过气来,必会卷土重来。需尽快离开。”
高根明连连点头,他何尝不知此地凶险。他立刻指挥尚有余力的弟子,简单处理各自的伤势,并制作了两副简易担架,一副用于抬昏迷的袁承志,另一副,则准备用于……
他的目光投向不远处,那个胸口依旧有着可怕剑伤、气息奄奄的摩尼尊者。
摩尼尊者并未随黑风堡主一同遁走,或许是已被放弃,或许是伤势过重无法移动。他躺在冰冷的污秽中,暗金面具完全碎裂,露出那张苍白扭曲的刺青脸孔,眼神涣散,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高根明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沉声问道:“摩尼,那黑风堡主,究竟是谁?他逃往何处?”
摩尼尊者涣散的目光微微聚焦,看着高根明,嘴角扯出一个讥讽而惨然的弧度,声音细若游丝:“嘿……咳咳……堡主……神通……广大……你们……都得死……咳咳……” 他猛地咳嗽起来,喷出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眼神迅速黯淡下去,头一歪,再无生息。
这狡诈凶残的摩尼尊者,终究还是带着对黑风堡主的恐惧与一丝疯狂的忠诚,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高根明叹了口气,知道从此人口中再也问不出什么。他站起身,命令弟子搜查了一下摩尼尊者的尸身,除了些零碎毒药和无关紧要的信物,并无更多发现。
“带上掌门的剑,我们走!” 高根明拾起一旁光华黯淡的金蛇剑,小心收好,随即指挥众人抬起袁承志,搀扶着伤者,沿着来路,向着堡门方向谨慎撤退。
那烂陀寺老僧也一同随行,他虽看似老迈,步伐却异常沉稳,无形中给了众人一份心安。
返回的路程,因少了来时的拼死搏杀,却多了份沉重与警惕。堡门依旧洞开,外面平台上,游荡的疯魔人似乎因失去了核心的操控与邪鼎能量的供应,变得比之前更加混乱和迟钝,攻击性大减。华山派众人小心翼翼地避开它们,快速通过了平台,回到了左侧的箭楼。
箭楼内,气氛同样凝重。梅剑和、崔希敏等人见到被抬回来的、昏迷不醒的袁承志,无不骇然失色。
“掌门!”
“袁师兄!怎么会这样?!”
梅剑和抢上前,仔细检查了袁承志的伤势,脸色愈发沉重。
“梅师兄,林师弟他……” 高根明急忙问道。
“解药已服下,毒性暂时压制住了,但蛊毒深入经脉,清除需要时间,此刻也在昏睡调息。” 梅剑和快速回答,目光却始终离不开袁承志,“掌门伤势极重,内力近乎枯竭,经脉多处受损……需立刻寻一绝对安全之地,静心疗伤,否则恐伤及根基!”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掌门重伤,强敌隐于暗处,外面还有无数疯魔人游荡,他们这支疲惫之师,该如何在这龙潭虎穴中生存下去?又如何能将掌门和林师弟安全带离?
就在这时,那一直沉默的烂陀寺老僧,再次开口:
“阿弥陀佛。由此往西三十里,有一处荒废的古佛寺遗址,名为‘迦叶寺’,乃我烂陀寺一处分院,早已荒弃,不为外人所知。那里地势隐蔽,且有先辈布下的些许佛法禁制残留,或可暂避锋芒,供袁施主与那位林小施主疗伤。”
众人闻言,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
梅剑和立刻对老僧深深一揖:“多谢神僧指点!大恩大德,华山派没齿难忘!”
老僧微微颔首:“事不宜迟,速速动身。贫僧可为尔等引路,并略尽绵力,护持一二。”
有了明确的目标和这位深不可测的神僧相助,众人精神稍振。梅剑和与崔希敏立刻做出安排,伤势较轻的弟子负责警戒和开路,伤势较重的以及昏迷的袁承志、林平之则由专人护送。他们携带着有限的清水和干粮,搀扶着同伴,在那烂陀寺老僧的带领下,悄然离开了这座浸满鲜血与死亡的黑风堡,投入了外面依旧黄沙漫天、却仿佛不再那么绝望的戈壁之中。
身后,魔颅山那狰狞的轮廓在风沙中若隐若现,黑风堡如同一个沉默的巨兽,虽然受创,却依旧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这一次的撤离,并非胜利的凯旋,而是一场惨烈的、劫后余生的转移。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但至少,希望的火种,并未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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