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时间结束的提示音，像一声无情的号角，将刚刚弥漫开的温情瞬间驱散。训练室的空气重新变得凝重、专业，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喧闹只是一个不真实的幻梦。
浩宇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看着清清脸上轻松的笑容迅速收敛，变回那个专注而严肃的职业选手。队友们也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戴上耳机，目光锁定屏幕，进入了另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世界。
“我……我先走了。”浩宇低声对清清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他的存在，在此时此刻，是一种打扰。
清清愣了一下，随即抓住他的手，力道很大：“别走，去我宿舍等我，好吗？我训练完就回去。”
他的眼神里带着恳求，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想要将浩宇拉入自己世界的急切。
浩宇看着他那双因为长期面对屏幕而略带血丝，却依旧明亮的眼睛，心脏软了下来。他点了点头：“好，我等你。”
清清松了口气，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把他推出训练室，指了指宿舍的方向，便头也不回地坐回了自己的电脑前，戴上了耳机。
训练室的门在浩宇身后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他独自站在空旷安静的走廊里，还能隐约听到门内传来的、模糊而急促的键盘敲击声和队友间的战术交流。那声音，与他熟悉的乡间蝉鸣、课堂钟声截然不同，像是一种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密码。
他依循着清清的指示，找到了他的宿舍。推开门，一股属于男生的、混合着洗衣液、汗水和一点零食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不大，有些凌乱，床上随意丢着队服外套，桌上摆着各种他看不懂的外设和线缆，墙角堆着几箱没拆封的饮料。
这就是清清生活的地方。浩宇小心翼翼地走进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他在清清略显凌乱的床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印有ttG队徽的床单。这里的一切，都与他那个简朴的、只有书本和农具的宿舍如此不同，却又因为属于清清，而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亲切和……距离感。
他拿出手机，想给家里报个平安，却发现信号时好时坏。他望着窗外这座陌生而庞大的城市，灯火璀璨，车流如织，却感觉比寂静的田野更加令人孤独。他开始明白，清清所面对的，不仅仅是屏幕上的游戏，还有这座庞大城市带来的压力、无数粉丝的期待、以及他完全无法想象的、残酷的竞争。
一种混合着心疼、理解和淡淡自卑的情绪，在他心底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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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室内，高强度的战术演练再次开始。对手的模拟进攻一波猛过一波，试图复刻上一轮比赛中那种令人窒息的野区压制。
九尾的精神高度集中，上官婉儿的每一次笔墨挥洒，都像是在与无形的压力抗衡。他能感觉到钎城的孙尚香在侧翼沉稳地发育，如同蛰伏的猎豹，等待着他撕开缺口。
“中路能抓吗？”不然的声音在语音里响起，带着试探。
九尾快速扫了一眼小地图和双方状态：“辅助没露，可能反蹲。钎城，能压一下塔吗？吸引注意力。”
这是他们之间新的沟通方式，不再是简单的信号，而是带着战术意图的交换。
钎城几乎没有停顿：“可以。小心他们打野绕后。”
简单的交流后，行动立刻展开。九尾的上官婉儿故意卖了个破绽，向前压进。对方中单果然上当，配合打野试图强杀。而与此同时，钎城的孙尚香在下路开始了凶猛的推塔节奏，逼迫对方辅助不得不回防。
压力被成功分散。
九尾极限操作，躲开关键控制，反手打残对方中野，逼出闪现。虽然没能完成击杀，但成功地化解了一波危机，并为队伍争取到了宝贵的发育时间。
“Nice！”冰尘在语音里赞道。
九尾轻轻呼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许。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钎城的方向，发现对方也正看着屏幕，唇角似乎有极淡的弧度一闪而过。
是因为这波成功的配合吗？
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在九尾心底滋生。不是源于个人的高光操作，而是这种基于信任和理解的、协同作战带来的、更为坚实的愉悦。
“你划定楚河汉界，我不能轻易犯规……所有时间，都是先给了你优先权……”
曾经觉得束缚的界限，此刻似乎变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规则。在这规则之内，他们反而找到了一种新的、可以并肩前行的方式。
训练间隙，众人再次短暂休息。清清立刻拿起手机，飞快地给浩宇发消息，问他有没有找到宿舍，无不无聊。
九尾看着清清对着手机屏幕傻笑的样子，心里有些感慨。他想起自己和周诣涛……他们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简单而直接的关心和牵挂了。他们的世界里，充满了未说出口的话、未发送的消息和横亘在中间的、沉重的过去。
他拿起水杯，走向茶水间。不出所料，钎城也在那里，正背对着门口，安静地接着热水。
九尾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转身离开，而是走了进去。
听到脚步声，钎城回过头。看到是九尾，他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两人隔着不大的流理台，沉默地各自接水。空气中只有水流撞击杯底的声音。
九尾看着钎城低垂的眼眸和专注接水的侧脸，忽然很想打破这沉默。他想说点什么，关于刚才那波配合，关于训练，或者……关于任何无关紧要的事情。
“刚才……”他开口，声音因为久未用于这种非战术交流而显得有些干涩。
钎城抬起头，看向他，眼神带着询问。
“刚才那波，配合得还行。”九尾硬着头皮把话说完，感觉耳根有点发热。这话说出来，怎么感觉这么别扭？
钎城看着他，沉默了两秒，然后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嗯，你卖得不错。”
依旧是言简意赅。但九尾却敏锐地捕捉到，他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仅仅用一个“嗯”来结束对话。他给出了一个具体的、关于他操作的反馈。
这细微的变化，像一颗小小的火星，落在九尾心底那片荒芜的草原上。
他低下头，掩饰住嘴角忍不住上扬的弧度，拿起接满水的杯子，含糊地应了一声：“……你推塔时机也好。”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茶水间。
钎城站在原地，看着九尾有些仓促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握着温热杯壁的手指，微微收紧。他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热水，水面倒映出头顶灯管模糊的光影，也仿佛倒映出某些正在悄然松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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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趁着休息的尾巴，溜回了一趟宿舍。推开门的瞬间，就看到浩宇正坐在他的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本他用来记录战术思路的笔记本，看得入神。那本子上画满了各种奇怪的符号和箭头，浩宇显然看不懂，眉头微微蹙着，表情却异常认真。
“看什么呢？”清清走过去，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
浩宇吓了一跳，差点把笔记本掉在地上，回头看到是清清，松了口气，脸上泛起红晕：“没……没什么，就看不懂，觉得你好厉害。”
清清被他逗笑了，心里那点因为训练带来的疲惫瞬间烟消云散。他抢过笔记本扔到一边，把浩宇拉起来，自己坐到椅子上，然后把浩宇按在自己腿上坐着。
“有什么厉害的，就是瞎画。”清清把下巴搁在浩宇肩膀上，嗅着他身上干净的、带着点皂角清香的味道，感觉无比安心，“是不是很无聊？”
浩宇摇摇头，靠在他怀里，小声说：“不无聊。就是……觉得你们好辛苦。”
清清蹭了蹭他的颈窝，闷闷地说：“还好。习惯了。”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就是……有时候会想你。”
浩宇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痒痒的，暖暖的。他转过身，双手捧住清清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要加油。我……我会一直支持你。”
他的眼神干净而真挚，没有任何杂质，只有全然的信任和鼓励。
清清看着这双眼睛，感觉所有的压力和疲惫都被涤荡一空。他用力抱紧浩宇，把脸埋在他胸前，声音有些哽咽：“嗯！等我打完比赛，拿到好成绩，就带你出去玩！”
“好。”浩宇轻轻回抱住他，感受着怀里这个人坚实的背脊和那颗为了梦想而激烈跳动的心脏。
短暂的温存被训练开始的提示音打断。清清不得不松开浩宇，匆匆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我走了，你困了就先睡，别等我。”
“嗯，你去吧。”浩宇看着他，眼神温柔。
清清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宿舍。门关上的瞬间，浩宇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淡淡的忧虑和茫然。他重新拿起那本画满符号的笔记本，摩挲着封面。他支持的，是赛场上那个光芒万丈的马超，是清清。但他能理解的，却只是这个笔记本上，他完全看不懂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密码。
这种认知上的鸿沟，让他感到一种无力。他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和那句苍白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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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再度开始，强度更甚之前。对手的模拟战术变得更加刁钻和难以预测。一次团战决策失误，ttG陷入了巨大的劣势。
经济差被迅速拉开，视野被压缩，活动空间变得越来越小。训练室里的气氛再次降至冰点，只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和偶尔因为失误而发出的、压抑的低咒。
九尾感觉自己的操作开始有些变形，急躁的情绪如同野草般滋生。他看了一眼钎城，后者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操作孙尚香走位和输出的动作，变得更加谨慎，甚至可以说……有些保守。
他在保存实力？还是在等待一个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机会？
“历史不断重演，我好累……爱到妥协，也无法将故事再重写……”
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悄然蔓延。
就在九尾几乎要放弃挣扎的时候，耳机里，再次响起了钎城的声音。那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穿透了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守。像上次一样。”
上次……是指赛点局那场惊天翻盘。
简单的几个字，像是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刺破了浓重的黑暗。
九尾猛地抬起头，看向钎城。
钎城没有看他，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屏幕上，手指稳定地操作着英雄，清兵，走位，规避技能。他的侧脸在屏幕光线的映照下，显得异常冷静和专注，仿佛眼前的劣势与他无关，他只是在执行一个早已设定好的、通往胜利的程序。
那种绝对的、近乎偏执的冷静，在此刻，成了一种强大的精神支撑。
九尾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焦躁和负面情绪强行压下。
“守。”他重复了一遍钎城的话，声音带着重新凝聚起来的决心，“听指挥，清线！”
冰尘、不然、清清也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开始更加顽强地执行防守指令。
高地塔前，上演着如同上一轮比赛复刻般的、坚韧到极致的防守。技能交错，兵线如同潮水般涌来又被击退。每一次成功的防守，都像是在绝望的悬崖边上，又凿下了一小块立足之地。
九尾的上官婉儿，不再追求不切实际的击杀，而是将每一个技能，都用在最关键的地方，配合着钎城稳定而持续的输出，一点点地，磨蚀着对手的进攻锋芒。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攻防战中，缓慢流逝。
经济差没有被继续拉大。
对手的进攻，开始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
九尾看着那个在高地后方，如同精密仪器般稳定运作的孙尚香，看着他头顶那个熟悉的Id，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那个打破僵局的“变量”，那个在绝境中轰出重炮的周诣涛，正在沉默中，积蓄着下一次石破天惊的力量。
而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他独自承担。
他会为他，创造出那片足以终结比赛的空间。
训练赛最终的结果，已经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在这漫长而黑暗的僵持中，他们似乎终于找到了，能够彼此支撑、共同穿越绝望的那一点点……微弱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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