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绂的密折,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在乾清宫炸开了锅。
折子里那些语焉不详却又指向明确的暗示,让康熙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他反复看着那几行关于“京城贵人”、“药材来源”的字句,目光锐利得几乎要将纸张洞穿。永和宫……德妃……半年前的“未雨绸缪”……江南那批效果卓着的“无名药材”……这一切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令人心惊的可能性。
“梁九功!”康熙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传朕口谕,召太子、四阿哥、内务府总管,还有……德妃,即刻来见朕!”
“嗻!”梁九功心头一凛,不敢怠慢,连忙躬身退下传旨。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宫闱。皇上震怒,同时召见太子、四阿哥和德妃!联想到近日江南的风波,所有人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永和宫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凌玥接到口谕时,正在给温宪梳头。小丫头似乎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氛,乖乖坐着,一双大眼睛不安地眨动着。胤禛就站在一旁,神色凝重,显然也接到了传召。
“额娘……”他看向凌玥,眼中带着询问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凌玥放下玉梳,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只是要去赴一场寻常的召见。她轻轻理了理胤禛的衣领,动作轻柔,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待会儿到了乾清宫,无论皇上问什么,知道便答,不知道便说不知道。多看,少言,一切有额娘在。”
她的镇定感染了胤禛,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儿子明白。”
凌玥又俯身,对睁着大眼睛望着她的温宪柔声道:“温宪乖,跟乳母在这里等额娘和哥哥回来。”
温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凌玥这才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对镜确认自己的妆容发髻一丝不苟,这才对胤禛道:“走吧。”
母子二人一前一后,缓步向外走去。阳光照在他们沉静的脸上,勾勒出一种近乎悲壮的从容。挽月和秦顺紧随其后,神色肃穆。
乾清宫内,气氛凝滞得如同结了冰。
康熙高踞御座之上,面色铁青。太子胤礽站在下首,垂眸敛目,姿态恭谨,但微微抿紧的唇角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内务府总管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凌玥与胤禛踏入殿内,规规矩矩地行礼:“臣妾\/儿臣给皇上请安。”
“德妃,老四,”康熙的声音冰冷,带着审视,“李绂江南查案的密折,你们可知道?”
凌玥抬起头,目光清澈坦然:“回皇上,臣妾深居宫中,于前朝事务并不知晓。”
胤禛亦恭声道:“儿臣在户部,并未经手江南事务,对此亦不知情。”
“哦?”康熙拿起那份密折,重重摔在御案上,“那这上面说,江南疫情时出现的那批无名药材,来源可能与京城有关,甚至……可能与你去岁采买药材的渠道有所关联!德妃,你作何解释?!”
这话已是极其严厉的质问!殿内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太子适时地开口,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皇阿玛息怒。德母妃与四弟一向谨守本分,想必其中必有误会。只是……李绂办事向来稳妥,若无几分把握,想必也不敢妄奏。况且,那批药材效果确实非凡,若真与宫中有涉,恐惹非议啊……”
他看似在为凌玥和胤禛开脱,实则句句都在火上浇油,坐实“宫中涉入”的可能性。
凌玥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愕与委屈:“皇上明鉴!臣妾去岁采买药材,皆通过内务府正当渠道,所有账目凭证俱在,皇上早已核查清楚,并无半分不妥!臣妾实在不知,江南之事,为何会牵扯到臣妾身上?臣妾与四阿哥久居深宫,如何能插手江南事务?莫非……是有人见臣妾母子蒙皇上垂爱,心存嫉妒,故意构陷不成?”
她说到最后,声音微颤,眼圈泛红,将一个无端受诬、委屈难言的妃嫔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胤禛跪在一旁,虽未言语,但紧抿的嘴唇和挺直的背脊,也显露出被冤屈的倔强。
康熙看着殿下这“母子”受屈的模样,再想到凌玥之前献药之功、胤禛的勤勉踏实,以及永和宫一贯的“祥瑞”,心中怒火稍歇,疑虑却未消。他看向太子:“太子,你以为如何?”
太子躬身道:“儿臣以为,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李绂既有所疑,为证德母妃与四弟清白,也为堵天下悠悠众口,不若……彻底清查一番。不仅查永和宫,也可查一查,那批无名药材,究竟与京城哪些人家有所牵连。”
他这话看似公允,实则包藏祸心。一旦扩大清查范围,他便可趁机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去,引导调查方向。
康熙沉吟不语,目光在凌玥、胤禛和太子之间逡巡。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胤禛,忽然抬起头,声音清朗却带着一丝少年人的执拗:“皇阿玛!额娘与儿臣行事,但求问心无愧!去岁时疫,额娘一心为公,献出所有存药,若真有私心,何必如此?儿臣在户部,只知恪尽职守,为皇阿玛分忧,从不敢有半分非分之想!如今仅凭几句揣测之风闻,便要清查宫闱,疑心皇子,岂不令忠心办事之人寒心?儿臣相信额娘清白,也请皇阿玛明察!”
他年纪虽小,但这番话却说得掷地有声,维护母亲之心拳拳,自辩之辞亦是有理有据。康熙看着他因激动而微微发红的小脸,再想到他平日里的沉稳勤勉,心中不由一动。
凌玥适时地落下泪来,哽咽道:“皇上……臣妾入宫多年,谨守本分,抚育皇子皇女,从无半分逾越。四阿哥更是日夜勤勉,不敢懈怠。若皇上因外人几句猜疑,便不信臣妾与孩子,臣妾……臣妾也无话可说,但求皇上看在孩子们尚且年幼、一心纯孝的份上……”
她话语未尽,但那未尽之语中的绝望与哀戚,却比任何辩解都更有力量。
康熙看着殿下这“母子”受屈的模样,再对比太子那看似公允实则步步紧逼的姿态,心中的天平再次发生了倾斜。他想起南苑那场“异常”的暴雨,想起太子近日愈发揽权的举动,一个念头悄然升起——太子如此急切地想将德妃和老四拖下水,究竟是为了朝廷法度,还是……为了铲除异己?
“好了!”康熙猛地一拍御案,打断了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此事朕自有主张!”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太子、凌玥和胤禛:“江南药材一案,朕会另派得力之人彻查!在查清之前,任何人不得妄加议论,更不得攀诬宫眷、皇子!太子,你身为储君,当以大局为重,莫要听风就是雨!”
“儿臣……遵旨。”太子脸色微变,躬身应下,袖中的手紧紧握起。他没想到,皇阿玛竟如此维护德妃和老四!
“德妃,老四,你们也起来吧。”康熙又看向凌玥和胤禛,语气缓和了些,“清者自清,朕……信你们。”
“臣妾\/儿臣……谢皇上隆恩!”凌玥与胤禛齐声谢恩,在挽月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似乎暂时被压了下去。但殿内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宁静。康熙那句“另派得力之人彻查”,如同一把悬在半空的利剑,最终的指向,犹未可知。
凌玥扶着挽月的手,胤禛紧随其后,一步步走出乾清宫。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了眼,掩去眸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冰冷寒芒。
太子,今日之辱,我记下了。
你想借江南之事将我们母子置于死地?那便看看,最后被推上绝路的,会是谁!
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而她的反击,也绝不会止步于此。江南那潭水,既然已经搅浑,那就不妨……让它变得更浑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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