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那场疾风骤雨般的对峙,如同夏日雷暴,来得猛烈,去得也快。表面上,康熙的信任暂时稳住了永和宫的风雨,但凌玥知道,那不过是冰山暂时沉入水底。太子绝不会善罢甘休,康熙那句“另派得力之人彻查”,更像是一把不知何时会落下的铡刀。
回到永和宫,胤禛屏退左右,小脸上是挥之不去的凝重:“额娘,太子此番未能得手,只怕不会甘心。江南那边……”
凌玥坐在窗边,手里捻着一颗冰凉的玉珠,目光落在庭院中那几株在暮色里愈发显得沉静的古树上。“他自然不会甘心。”她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李绂在江南查得越深,找到的‘线索’只会越多,也只会……越发指向他自己。”
胤禛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明白了额娘之前让秦顺在江南反向布局的深意。太子想泼脏水,那便让这脏水,最终流回他自己的门前。
“那我们如今……”
“以静制动。”凌玥打断他,抬眸看向儿子,眼神锐利,“你如今在户部,更要谨言慎行,做好分内事,旁的,一概不理。皇上让你看的奏章,仔细看,让你写的节略,认真写,但绝不可妄加评议,更不可流露出对江南之事的任何关注。记住,你现在要做的,是让你皇阿玛看到你的‘稳’,你的‘纯臣’之心。”
“儿子明白。”胤禛郑重点头。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急躁或怨愤,都可能成为太子攻击的靶子。
“去吧,温宪方才还念叨你,去陪她说说话。”凌玥语气缓和下来,挥了挥手。
胤禛行礼退下。暖阁内只剩下凌玥一人,暮色四合,将她的身影勾勒得有些模糊。
秦顺悄无声息地进来,点亮了宫灯,昏黄的光晕驱散了部分黑暗。
“娘娘,江南传来消息,李绂果然顺着我们留下的‘线头’,查到了太子门下一位负责皇庄经营的管事头上,那管事与江宁几家大药行确有往来,账目上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秦顺低声道,语气带着一丝快意。
凌玥脸上并无喜色,只淡淡道:“还不够。这点牵扯,动摇不了太子根本。要让火势烧起来,需要更猛的油。”
她沉吟片刻,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划动:“让那边的人,想办法‘帮’李绂查到,那位管事的妻弟,在去岁疫情最凶时,曾大量收购过几种治疗时疫的关键药材,而后……又‘恰好’在那批无名药材出现前后,将药材‘周转’了出去。账目要做巧,痕迹要留得似有若无。”
秦顺心领神会,这是要坐实太子门下借疫囤积居奇、甚至可能操控药市牟利的嫌疑!这可比单纯的往来要严重得多!
“奴才明白!定会做得天衣无缝!”
“还有,”凌玥补充道,“让我们在都察院的人,适时上道折子,不必明指太子,只奏报江南官场近日因查案风声鹤唳,某些与京中权贵关联密切的商贾似有异动,恐影响地方安稳,请皇上圣裁。”
她要的,不是一击必杀,而是不断累积的疑云,是让康熙对太子的行事风格、对其党羽的作为,产生越来越深的厌恶与警惕。
“嗻!”
秦顺退下后,凌玥独自对灯沉思。与太子的斗争,已从后宫延伸至前朝,从暗箭伤人变成了全方位的角力。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凌玥按例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回程时,在御花园的九曲回廊上,竟“偶遇”了正在赏玩新开海棠的太子妃瓜尔佳氏。
太子妃年纪与凌玥相仿,容貌秀丽,只是眉宇间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郁色。她见到凌玥,规规矩矩地行礼:“给德母妃请安。”
“太子妃不必多礼。”凌玥虚扶一下,目光掠过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太子妃脸色似乎不大好,可是身子不适?如今春日天气反复,还需多注意保养。”
太子妃勉强笑了笑:“劳德母妃挂心,只是近日睡得有些不安稳,并无大碍。”她顿了顿,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凌玥身后葱郁的花木,语气带着几分羡慕,“还是德母妃这里好,花木繁盛,气息宁和,难怪皇阿玛也常赞永和宫是块福地。”
凌玥心中微动,太子妃此言是何意?是单纯的羡慕,还是……替太子来探口风?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温和道:“不过是宫人打理精心罢了。太子妃若喜欢,常来走走便是。”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太子殿下近日为国事操劳,想必也十分辛苦,太子妃还需多劝慰殿下,保重身体要紧。”
太子妃笑容微僵,低声道:“殿下……自有主张,臣妾人微言轻……”话语里透着一丝无奈与苦涩。
凌玥看在眼里,不再多言,又寒暄两句,便各自离去。
回到永和宫,凌玥沉吟良久。太子妃的态度,似乎印证了她的某些猜测。太子在府中,恐怕并非如外界所见那般与太子妃琴瑟和鸣,其刚愎自用、猜忌多疑的性子,只怕在亲近之人面前更不加掩饰。这对她而言,或许……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缝隙。
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下悄然流逝。江南的消息断断续续传来,李绂的查案似乎陷入了某种胶着,进展缓慢,但朝堂之上,关于太子门下在江南“与民争利”、“行事跋扈”的风闻,却渐渐多了起来。都察院那道关于“江南官场因查案动荡”的奏折,也被康熙留中不发,但那份沉默,本身就让很多人浮想联翩。
康熙来永和宫的次数似乎又多了些,有时只是坐着喝杯茶,看看孩子,并不多言。但凌玥能感觉到,他看向胤禛的目光中,欣赏与倚重之色愈浓。偶尔问及户部事务,胤禛对答沉稳,见解日益老练,却始终恪守本分,绝不逾越。
这一日,康熙考较完胤禛的功课后,忽然叹道:“老四如今,是越发沉得住气了。朕听闻,户部那几个老滑头,如今在他面前,也不敢太过敷衍。”
凌玥正在替他续茶,闻言,动作未停,只柔声道:“是皇上教导有方,顾师傅约束严格。孩子家,懂得守本分,便是最大的造化了。”
康熙看着她低眉顺目的模样,再想到太子近日某些愈发急切揽权的举动,心中那份对比带来的复杂情绪,愈发明显。
窗外,春意渐深,永和宫庭院中的石榴树绽放出如火如荼的花朵,在阳光下灼灼耀眼。
凌玥知道,她播下的种子,正在土壤下悄然生根发芽。而收获的季节,或许……就快要到了。
太子的耐心,和他皇阿玛的容忍,都在一点点被消耗。她只需要等待,等待那个临界点的到来。
届时,这紫禁城的风,必将吹向一个新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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