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小院,带来一丝凉意。林默坐在床沿,手中紧紧握着那枚温润的玉瓶,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昨夜那道白衣身影,以及她那惊才绝艳、化水为冰的仙法。
那已经不是单纯的法力运用,而是对“道”的理解和掌控。
自己那引以为傲、经过道盘推演的“熔岩火球”,与之相比,就如同稚童的涂鸦对上了丹青巨匠的传世名画,粗糙得不值一提。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天才……”林默喃喃自语,心中那份因为道盘而滋生出的些许自得,被现实彻底击碎,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深沉的敬畏和更加强烈的渴望。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回神丹”收好。这枚丹药,他现在舍不得用。这不仅仅是一份疗伤的丹药,更是一份警醒,一个标杆,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仙路漫漫,人外有人。
“藏拙于内,谋定而后动。”他默念着昨夜那位神秘师姐的告诫,眼神愈发坚定。
在外门小比之前,他必须将自己所有的锋芒,都深深地埋藏起来。道盘的秘密,绝对不能暴露。而他要做的,就是利用这段时间,疯狂地吸收、拓印、推演,将自己的根基打磨得坚不可摧。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林默便已起身。他将那枚“回神丹”和几块来之不易的灵石贴身藏好,推开院门,迎着清晨的薄雾,向药园走去。
今日的药园,似乎比往常要热闹几分。不少外门弟子聚集在入口处,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不时朝着园内指指点点。
林默没有理会,径直走向孙管事所在的木屋。
孙管事正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似乎对外界的喧嚣充耳不闻。听到脚步声,他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淡淡地说道:“来了?今天的任务在东边,自己去领工具。”
“是,管事。”林默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去工具房。
然而,他刚走两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便从旁边的人群中传了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哟,这不是林师弟吗?听说你昨天发了笔横财,一个人就完成了三个人的任务,可真是了不起啊。”
林默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只见人群中走出了两个人,为首的那个,面色阴沉,眼神怨毒,正是前几日在黑风峡谷被嗜血蝠围攻,狼狈不堪的孙乾!
而在他身旁,还跟着另一个弟子,名叫赵虎,也是他那天的跟班之一,此刻正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林默。
林默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没想到,孙乾居然这么快就找上了自己。看他那副模样,显然是来者不善。
他不想惹事,只是平静地说道:“孙师兄说笑了,我只是运气好而已。”
“运气好?”孙乾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我看你是胆子小,当缩头乌龟的运气好吧!昨日在黑风峡谷,我等被妖兽围攻,你身为同门,见死不救,反而趁乱逃跑,还引得一部分妖蝠追向我们!你说,这笔账,我们该怎么算?”
他这番话,声音极大,瞬间就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颠倒黑白!
林默心中一冷。明明是那个逃跑的跟班将嗜血蝠引向自己,到了孙乾嘴里,竟然变成了自己祸水东引。
周围的弟子们顿时议论纷纷。
“原来是他啊,听说那天孙师兄他们队里死了一个人,就是因为这小子?”
“见死不救,还陷害同门,这种人品也太差了吧?”
“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不明真相的众人,在孙乾的刻意引导下,纷纷对林默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林默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知道,今天这事,恐怕是无法善了了。
“孙师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他抬起头,迎着孙乾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说道,“当时的情况,大家都身陷险境,我修为低微,自保尚且困难,何来陷害之说?若真如你所言,为何你又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他的话语逻辑清晰,直指问题核心。
孙乾被他问得一滞,脸上闪过一丝恼羞成-怒。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是抛弃了同伴才逃出来的,只能强行狡辩道:“哼!若不是你引来了部分妖蝠,我们岂会那么狼狈?我师弟的死,你难辞其咎!今天,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交代?你想要什么交代?”林默冷冷地问道。
“简单!”孙乾身旁的赵虎跳了出来,伸出三根手指,狞笑道,“第一,赔偿我们死去的张师弟家人一百块灵石!第二,将你昨日完成任务所得的贡献点,全部转给我们!第三,当着大家的面,给我们磕头认错!”
“一百块灵石?”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一百块灵石,对于他们这些外门弟子来说,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就算不吃不喝干上十年杂役,也未必能凑得齐。
这根本不是要交代,而是赤裸裸的敲诈和羞辱!
林默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没有丝毫的温度。
“如果,我说不呢?”
“不?”孙乾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阴狠,他向前踏出一步,炼气三层顶峰的气势毫无保留地压向林默,“那就由不得你了!”
话音未落,他那只蒲扇般的大手,便携着一股劲风,直接朝着林默的衣领抓了过来!
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林默像小鸡一样拎起来,彻底踩碎他的尊严!
周围的弟子纷纷后退,生怕被波及。他们看向林默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怜悯。在他们看来,一个炼气二层的弟子,面对炼气三层顶峰的孙乾,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然而,就在孙乾的手即将触及林默的瞬间。
林默动了。
他没有后退,也没有格挡。他只是身体微微一侧,脚下以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向左平移了半寸。
就是这半寸的距离,却让孙乾志在必得的一抓,彻底落空!
孙乾的手掌,几乎是擦着林默的衣襟划过,带起一阵风声。他因为用力过猛,身体甚至出现了一个微小的趔趄。
怎么回事?
孙乾心中一惊,他明明算准了距离,怎么会抓空?是巧合吗?
他来不及多想,反手又是一记耳光,朝着林默的脸扇了过去,动作更快,也更狠!
但诡异的一幕再次发生了。
林默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只是脑袋轻轻一偏,那记势大力沉的耳光,再次贴着他的脸颊扇过,连他的一根头发都没有碰到。
两次!
连续两次攻击落空!
如果说第一次是巧合,那第二次,就绝对不是了!
孙乾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周围的弟子们也看出了不对劲,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林默就像一条滑不溜丢的泥鳅,孙乾用尽全力,却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你找死!”
在众目睽睽之下,两次出手都无功而返,孙乾彻底被激怒了。他怒吼一声,体内法力涌动,右手之上,瞬间凝聚出三道青色的风刃,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成品字形,封死了林默所有的退路!
风刃术!
孙乾竟然直接动用了法术!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药园之内,私自动用法术斗殴,可是要受重罚的!
但孙乾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只想将眼前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小子,当场废掉!
面对着呼啸而来的三道风刃,林默的眼神,终于彻底冷了下来。
他本不想惹事,但麻烦却一再找上门来。既然躲不过,那便不躲了!
就在风刃即将及体的刹那,他的身影,不退反进!
他的脚步,踩着一种奇异的、毫无规律可言的节奏,身体如同风中摇曳的柳絮,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从三道风刃之间那狭窄得几乎不存在的缝隙中,险之又险地穿了过去!
毫发无伤!
而在穿过风刃的瞬间,他那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快如闪电般掐出了一个极其简单的法诀!
“藤蔓术!”
随着他一声低喝,他脚下的地面,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开!
“噗!噗!”
两根手指粗细的青色藤蔓,如同两条蓄势已久的毒蛇,以一种远超寻常藤蔓术的速度,破土而出!它们没有去攻击孙乾,而是精准无比地,缠向了他和旁边赵虎的脚踝!
“什么?!”
孙乾和赵虎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前方的林默身上,完全没想到攻击会来自脚下!
脚下一紧,两人瞬间失去了平衡,发出一声惊呼,重重地摔倒在地,啃了一嘴的泥。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孙乾施展风刃术,到林默闪避反击,再到孙乾两人狼狈倒地,不过短短两息时间!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是见了鬼一样,死死地盯着场中那个依旧平静站立的清瘦少年,大脑一片空白。
一个炼气二层,竟然……竟然如此轻易地,就将一个炼气二层顶峰和一个炼气三层的弟子,同时放倒了?
而且,他用的,还是最低阶、最不入流的藤蔓术?
这怎么可能!
就在全场陷入呆滞,孙乾又惊又怒地想要爬起来时,一个苍老而淡漠的声音,缓缓地从木屋的方向传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闹够了没有?”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孙管事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正背着手,冷冷地看着这边。
孙乾一看到孙管事,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爬起来,指着林默,恶人先告状:“管事!这小子在药园内主动挑衅,还恶意伤人!按照门规,理应废去修为,逐出宗门!”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目光聚焦在孙管事身上,等待着他的判决。
然而,孙管事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落在了林默的身上,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谁也看不懂的精光。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林默,药园深处那片蚀骨藤,又长出来了。”
“从今日起,你不用再干别的杂活了。你的任务,就是将那片蚀骨藤,全部清理干净。”
孙管事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弧度,补充道:
“什么时候清完,什么时候……才能去报名参加外门小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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