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精舍的窗棂,在御案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朱厚照睁开眼,昨夜妻儿带来的温情暖意犹在心头,但身体的本能已将他拉回现实。
他轻轻挪开夏望舒搭在他臂上的手,为她掖好被角,这才悄声起身。
王岳早已领着内侍在外等候,无声而高效地伺候他梳洗、更衣。
踏入精舍,那堆积如山的奏章便映入眼帘,如同无声的催促。
他深吸一口气,坐回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也承载着无尽重担的龙椅。
第一份便是杨一清自宣府发来的详细战报与善后条陈。
朱厚照看得极为仔细,尤其是关于伤亡抚恤、军功核定以及防线修补所需钱粮的部分。
他提起朱笔,在兵部呈请拨付的款项上毫不犹豫地画了圈,并在一旁批注:“阵亡将士抚恤加倍,伤残者妥善安置,不得有误。所需银钱,若户部一时支应不及,可先从朕的内帑拨付。”
他知道,唯有让将士们无后顾之忧,方能激励后来者效死用命。
批阅完,他沉吟片刻,又对侍立一旁的王琼道:“告诉杨一清,宣府将士血战有功,朕心甚慰。然北虏败退,其心未死。着其趁此间隙,整军备武,尤需加紧演练新式战法,熟悉新炮性能。格物院那边,朕会亲自督促。”
处理完北疆军务,他又拿起文贵关于南海局势与暹罗使臣后续接触的奏报。
文贵在奏报中详细分析了暹罗王室内部的分歧,以及其与缅甸若即若离的关系,建议对暹罗东岸港口的利用持谨慎态度,以防为他人做嫁衣。
“这个文贵,倒是沉得住气。”
朱厚照微微颔首。他欣赏这种不急于求成、谋定后动的风格。
他批复道:“卿之顾虑,朕深以为然。暹罗之事,可继续接触,加深了解,然不可轻易许诺。护航商路,示之以力即可,不必急于建立固定航线。待我水师筋骨强健,再做道理。”
接着是王良来自广州的密奏。奏报中详细呈报了按察使司审讯的最新进展,以及潘家等士绅通过罢市、鼓动流言等方式施加的压力。王良表示,压力虽大,但证据链正在不断夯实,请求皇帝给予信任和时间。
朱厚照眼中寒光一闪。
这些蠹虫,到了此时还敢负隅顽抗!
他立刻批复:“朕信卿能持。放手去做,勿虑其他。若有跳梁小丑胆敢公然抗法,或煽动民变,准你以雷霆手段镇之!朕已密令两广总督,必要时予以配合。”
他必须给王良最强的支持,不能让前方的反腐勇士寒心。
随后,他又快速浏览了格物院关于新炮生产进度、京报关于近期舆论风向的汇报,以及石文义呈送的关于海外情报搜集的阶段性总结。
每一份文书,他都仔细阅读,或嘉勉,或指示,或提出疑问,朱笔挥洒间,帝国的庞然机器沿着他设定的轨道缓缓调整着方向。
等到将最紧急的几件政务处理完毕,窗外已是日上三竿。
朱厚照感到脖颈有些僵硬,正想活动一下,却听见殿外传来一阵稚嫩的喧哗。
“父皇!父皇!”
只见皇长子朱载堃穿着一身小小的皇子常服,像个小炮弹似的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乳母和侍女。
夏望舒也牵着女儿朱安宁的手,含笑站在殿门处。
“堃儿,不可惊扰父皇处理政务。”
夏望舒轻声责备道。
朱载堃却不管不顾,扑到朱厚照腿边,仰着小脸,手里举着一本《千字文》:“父皇,您看!儿臣今日又认了十个字!师傅都夸儿臣聪慧!”
朱安宁也挣脱母亲的手,摇摇晃晃地跑过来,奶声奶气地学舌:“聪慧!宁宁也聪慧!”
看着一双儿女,朱厚照脸上的疲惫与凝重瞬间冰雪消融。
他大笑着将朱载堃抱起,放在自己膝上,又伸手将女儿也揽入怀中。
“好,好!朕的堃儿和宁宁都聪慧!”
他拿起那本《千字文》,随意指了一个字,“来,告诉父皇,这个字念什么?”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个字念‘宇’!”
朱载堃大声答道,小脸上满是骄傲。
“好!认得准!”朱厚照赞许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又看向女儿,“宁宁呢?今日可有什么长进?”
朱安宁眨着大眼睛,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绣着龙纹的帕子,献宝似的举到朱厚照面前:“父皇,擦汗!母后说,父皇辛苦!”
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朱厚照接过那方还带着奶香和女儿体温的帕子,心中感慨万千。
他紧紧搂住两个孩子,仿佛要从这稚嫩的身躯中汲取力量。
夏望舒走上前,柔声道:“陛下,午膳时辰快到了,不如先歇歇,用了膳再忙?”
朱厚照看了看案头依旧堆积的文书,又看了看怀中撒娇的儿女和眉目温婉的妻子,终是点了点头:“好,今日便先到这里。传膳吧,朕陪皇后和孩子们一同用。”
精舍内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
宫人们迅速摆上膳食,虽非珍馐百味,却也精致可口。
朱厚照暂时抛开了北虏南夷,抛开了朝争反腐,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天伦。
他看着儿子笨拙地用着筷子,女儿将不喜欢的青菜偷偷拨到一边,听着他们童言稚语,只觉得这寻常百姓家的温馨,于他这帝王而言,竟是如此珍贵。
他知道,这短暂的宁静之后,依旧是无穷的政务与挑战。
但此刻,承欢膝下的儿女,与举案齐眉的妻子,便是他砥砺前行最温暖的慰藉与最坚实的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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