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圆圆终于踏入了她梦寐以求的科举考场。虽只是童生试,却已是破天荒的创举——她终究是凭借律法赋予的权利,堂堂正正地走进了这座千百年来只容男子涉足的殿堂。
至于能否通过,那便是她自身才学的事了。
紫禁城中的朱由检很快得知了她顺利入场的消息。这位大明天子只是微微颔首,并未下达任何旨意,也未作任何批示。
他深知其中分寸:若陈圆圆确有真才实学,任何特殊的关照都是对她能力的亵渎;若她只是借机博取声名,那么来自皇帝的垂青,将给正在萌芽的新政带来毁灭性的打击——这无异于向天下人宣告,所谓的公平取士,终究不过是帝王一念之间的恩宠。
更何况,朱由检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洪承畴督师西南,不仅迅速平定了藏地因黄教势力膨胀而引发的骚乱,更以高明手腕安抚了当地各部头人。
绰克图台吉,这位曾经的林丹汗帐下重臣,如今已向大明天子献上绝对的忠诚。
他郑重向朱由检呈上表文,恳请率部彻底内附大明,并提出了两个至关重要的请求:为旧主林丹汗复仇,以及迎娶林丹汗留存于世的最后血脉。
随着这份表文被郑重接纳,大明皇帝的尊号之中,又添上了一个极具分量的称谓——“天可汗”!
为啥是又添?因为我们的崇祯皇帝朱由检,其名号与尊称,早已超越紫禁城的宫墙,随其意志与兵锋所向,远播寰宇。
在遥远的欧罗巴,因朱由检以白银与货物大力支持哈布斯堡家族的神圣罗马帝国与西班牙王室,对抗新兴的强敌,罗马教廷的教皇感念其力,曾盛赞其为 “来自东方的勇士” 与 “东方土地的虔诚守护者” 。
与此同时,为平衡欧陆势力,朱由检亦与信奉新教的英格兰、瑞典等国交好,向其开放贸易,并提供战略物资。在新教世界眼中,他则是抵御天主教霸权的关键盟友,被尊称为 “信仰的保护者”与 “维系东西方和平的仲裁者”。
绰克图台吉为何如此决绝,又如此爽快地归附大明?
答案在于朱由检给予的,远比他想象的更多。
其一,是安身立命之本。
朱由检将水草丰美、宜牧宜耕的河套地区划拨给他的部众。这片曾经让他们梦寐以求的故地,如今成为了他们新的家园,足以供养部落的牛羊与子孙。
其二,是前所未有的身份与自由。
朱由检庄严承诺,绰克图台吉及其所有部众,自归附之日起,皆为大明治下之正式子民,享有一切合法权利。
他们可以自由地与关内百姓贸易,“想买什么,便买什么;想卖什么,便卖什么。” 朝廷绝不设置重重障碍,更没有那些含糊不清的“这个那个的规矩”来限制他们。
这份基于实力与诚意的厚待,彻底打动了绰克图台吉。他看到的,不仅是一位能为他和旧主复仇的强者,更是一位能为他部族带来繁荣未来的“天可汗”。他的归附,是权衡利弊后对现实与未来最明智的选择。
朱由检准备亲自娶林丹汗的女儿?
不,不。 那蒙古公主年方二八,正值碧玉年华,而朱由检已近不惑,年岁相差实在太大。纵然是出于政治考量,他也难以迈过自己心里这道坎。
于是,这个维系漠南蒙古忠诚、融合明蒙血脉的“艰巨”任务,便落在了他的好大儿——皇太子朱慈烺的肩上。
当绰克图台吉得知,大明皇帝并非自己迎娶林丹汗的遗孤,而是将其许配给帝国的储君、未来的天子时,这位老练的台吉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的光彩,竟比先前还要热烈和真诚!
他瞬间洞悉了这安排背后更深远的用意。皇帝联姻,是一代人的盟约;而太子联姻,则是将林丹汗黄金家族的血脉,直接编织进了大明国本未来的脉络之中。
这意味着,他的部落乃至整个归附的蒙古部众,将与这个王朝的命运绑定得更为紧密,其地位与前途,远非寻常外戚可比。
这老小子心头狂喜,立刻以最庄重的蒙古礼节向朱由检叩拜,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天可汗恩德,如草原般广阔,如天空般高远!臣与部众,誓死效忠太子,效忠大明!”
远在南京监国的太子朱慈烺此刻正在批阅这江南的奏本,还不知道自家的那个行事跳脱的父皇已经把他给卖了。
一个月后,南京城外。
尘土轻扬。一队剽悍的蒙古骑士护卫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抵达了这座大明的南方都城。马背上,那位来自草原的公主身姿挺拔,一身精致的蒙古袍服,腰间别着一柄镶嵌着宝石的弯刀。
她勒住马缰,抬头望向那巍峨的城墙,目光沉静而坚定。
好吧,看来这位绝非是深宫中娇养的金丝雀,而是个极有主见、不好招惹的主儿。
在她心中,早已立下了不可动摇的标准:她未来的夫君,必须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必须是这片土地上最勇敢、最值得托付的勇士。
草原的儿女敬重英雄,无关乎身份,只关乎勇气与力量。若那深宫中的太子只是个文弱书生,她未必会心甘情愿地低下高傲的头颅。
暖阁内,
朱由检盯着刚刚前来禀报的绰克图台吉,脸上的表情古怪地扭曲着,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他吸了一口凉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嘶……你的意思是,她……跑了?”
绰克图台吉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尴尬,他搓着手,不敢直视朱由检的眼睛,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回……回天可汗,严格来说……不算‘跑了’……公主殿下她……她只是……”
他搜肠刮肚,想找一个既能维护公主颜面,又能让皇帝理解的词,最终憋出一句:“这位小公主……个性……那个……比较……开放。她说……想在成婚前,亲自看看南京城,看看……她未来要生活的地方,和……和未来要相伴的人。”
“绰克图,你久在边塞,应当知道……大明的寻常百姓,其实分不太清楚关外的建奴和你们蒙古诸部。”
他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轻微跳动,显露出内心极力压抑的焦躁。
让皇太子朱慈烺迎娶这位蒙古公主,是他与内阁重臣反复权衡、商议许久才最终定下的国策,关乎北疆的稳定和蒙汉的融合。
可现在,这位小姑奶奶,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就带着她的亲随护卫,纵马离开京师,一路南下去了南京!
从北京到南京! 这千里之遥,官道民情错综复杂,她一个草原打扮、带着武装随从的异族女子队伍,会引发多少不必要的恐慌、误会,甚至冲突?
朱由检闭上眼,脑海中已经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各种糟糕的画面——地方衙役如临大敌、乡民围观惊惧、甚至可能发生的不幸械斗……他简直不敢再深想下去。
“她这一路……若是被哪个地方的守军或百姓误会成建奴或是流寇,动了刀兵……”
朱由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联姻,结的不是亲家,反倒要结出天大的乱子了!”
朱由检不再看绰克图台吉,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疲惫地瘫进宽大的龙椅里。
他仰起头,目光空洞地望着精雕细琢的穹顶彩画,仿佛想从那片绚烂中寻求一丝安宁。
“唉………………”
一声长叹在寂静的暖阁中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无奈与自嘲,“朕的身边……净是些什么人啊………………”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片刻,终于认命般地直起身,“传旨……让——让卢象升立刻派精锐轻骑,火速追上去,务必找到公主銮驾!”
他的目光转向惴惴不安的绰克图台吉,语气不容置疑:“绰克图,你也去。你熟悉公主性情,带上你的亲随,一同南下。”
话到此处,朱由检像是彻底放弃了挣扎,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说出了最终决定:“追上之后,不必强劝她回来了。就……就由你们护送着,陪那位小姑奶奶……一起去南京吧。”
演武场的风卷着沙尘,吹动了少年太子朱慈烺的衣袂。
他端坐于马背之上,望着前方那道飒爽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唉………………”
“父皇……您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这位常年被其思维跳脱、行事天马行空的父皇“拔苗助长” 的少年储君,此刻面临着他人生中一个极其突兀,却又无法回避的挑战——
那位来自草原的未婚妻,乌仁塔娜公主,正骑着一匹神骏的蒙古马,手持精致的马鞭,扬着下巴,毫不示弱地与他隔空对视。
她竟向他发出了最直白、最符合草原规矩的邀请:单挑。
朱慈烺勒紧缰绳,看着眼前这位目光灼灼的草原公主,一时有些语塞。他斟酌着用词,试图在不失体统的前提下化解这场突如其来的对决。
“乌仁塔娜公主,”
他清了清嗓子,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孤……并非你想象中那般……嗯……遵循古板的礼法。”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表达方式,终究觉得直言“自己很能打”过于粗鲁,有失储君风范。
“刀剑无眼,难免损伤。”他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目光望向远处的箭靶,“不若……你与孤比试射箭如何?既能分高下,亦可知进退。”
日光下,年轻的太子端坐马上,姿态从容。这个提议既保全了双方的体面,也未曾显露半分怯懦。
“少废话!”
乌仁塔娜娇叱一声,眸中闪过倔强的光芒,手中马刀一振,竟是毫不迟疑地策马朝着朱慈烺直冲而来!马蹄踏起烟尘,刀锋在日光下划出一道银弧,带着草原儿女特有的悍勇。
电光火石之间,只是一个照面。
众人甚至未能看清太子的动作,只见他身形在马背上微微一晃,避开刀锋的轨迹,右手如电探出,精准无误地扣住了乌仁塔娜持刀的手腕,顺势一拧一夺!
“铛啷”一声轻响,那柄精致的弯刀已然易主,落在了朱慈烺手中。
场中一片寂静。
朱慈烺握着微凉的刀柄,看着对面少女脸上难以置信的错愕神情,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
将弯刀递还回去,语气带着几分歉然的坦诚:“孤……孤其实……从小便被父皇逼着习武,寒暑不辍……而且,属于……嗯……比较能打的那种。”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般说法不够谦逊,又连忙补充道,“承让了,乌仁塔娜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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