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殿的雷霆之威,如同无形的屏障,暂时隔绝了外界的纷扰与恶意。青木源境的偃旗息鼓,也让那些暗中窥探的目光稍稍收敛,不敢在此时轻易触碰霉头。瑶台因此获得了一段难得的、真正平静的时光。
洞府之内,众人皆在消化此前那场双重大劫的所得,以及...所失。
幽璃闭关静修,魂体上的损耗并非简单调息就能恢复。《补天经》的造化之力虽能滋养万物,但对施术者自身的负担也极大。她更需要时间来回味强行施展“补天定元印”时的那种玄妙道境,将那丝娲皇真意真正融入己身。冰蓝色的眼眸闭合,周身五色霞光若隐若现,气息虽略显虚弱,却更加深邃内敛。
云弈的伤势最为复杂。混沌道胎本源受损,又强行压制了暗祖烙印,此刻正处于一种脆弱而又奇特的平衡状态。他并未急于恢复力量,而是沉下心来,仔细体悟道胎受创时以及对抗烙印时的那种细微变化。那株归墟苔带来的“化无”威胁,如同悬顶之剑,反而让他对混沌之力的理解跳出了原有的框架,开始思考如何“防御”甚至“利用”这种相克之力。他周身的气息不再像以往那样浑厚磅礴,反而变得有些飘忽不定,时而如深渊般沉寂,时而又有一丝锐利的锋芒闪过。
荆芥最为忙碌。她不仅要照料依旧虚弱昏睡的李小草,时刻关注其神魂损耗的恢复情况,更要小心翼翼地研究那株极度危险的归墟苔。她发现,在吞噬了云弈那丝混沌之气后,归墟苔的生机并未增强多少,但其散发出的“化无”道韵却似乎凝练了一丝。她尝试着用各种方法测试其特性,甚至大胆地引导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净世梵音净化过的负面能量靠近它,那归墟苔竟也照单全收,悄然化去。这个发现让她心跳加速——此物或许不仅能克制混沌道胎,更有可能在未来应对暗祖那充满寂灭与负面力量的手段时,发挥奇效!
数日后,李小草终于悠悠转醒。她消耗的是本源之力,即便有荆芥的灵丹妙药,小脸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更加清澈通透,仿佛经过此次竭尽全力的爆发,对无垢神光与净世梵音的掌控更进了一层。
“小草,感觉怎么样?”荆芥心疼地喂她喝下温养的药液。
“荆芥姐姐,我没事了。”小草乖巧地摇摇头,随即有些急切地问,“哥哥呢?云弈哥哥呢?他们还好吗?”
“他们都没事,在闭关休息。小草这次立了大功,救了大家呢。”荆芥柔声安慰道。
小草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又过了几日,小长生也从深度的沉睡中苏醒。他醒来后,似乎忘了那日大部分的痛苦经历,只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一场很长很乱的噩梦,梦里有很多可怕的画面,但最后都被“凉”身上暖暖的五色光芒赶跑了。他看着守护在床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幽璃,伸出小手摸了摸她的脸,软糯道:“凉,你累了吗?长生不怕了。”
孩童天真关切的话语,瞬间驱散了幽璃所有的疲惫与凝重,她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冰蓝色的眼眸中泛起一丝水光,低声道:“凉不累。长生乖。”
经过此次本源暴动与强行封存,小长生的气质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依旧活泼好动,但对周围能量的感知似乎变得更加敏锐。他有时会对着空气发呆,说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比如,他会指着云弈闭关的洞府方向,对幽璃说:“凉,云叔叔里面的灰云彩变小了,但是好像更亮了,像...像磨快的石头。”竟是隐约感应到了云弈道胎受损却更加凝练锐利的状态。
他也会在荆芥研究归墟苔时,远远地捂着鼻子,皱着小眉头说:“荆芥阿姨,那个黑黑的小豆芽味道好奇怪,长生不喜欢,像...像什么都没有的味道。”对那“化无”之力有着本能的排斥。
最让幽璃心惊的是,某一日,小长生摆弄着李小草为他编织的花环,忽然抬头,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带着一丝罕见的迷茫与思索,轻声问:“凉,轮回...是什么呀?为什么有时候,会觉得心里沉沉的,好像装了好多好多别人的东西?”
这句话,如同惊雷般在幽璃心中炸响!记忆可以被封存,力量可以被引导,但那深植于灵魂本源的身份与权柄所带来的感知,却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影响着这个孩子。
幽璃强压下心中的波澜,努力用最平静的语气回答:“轮回啊,就是花开花落,太阳升起又落下,是一种自然的规律。长生心里装着的,都是凉、云叔叔、荆芥阿姨、小草姐姐对你的好,所以要快快乐乐的,知道吗?”
小长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很快又被飞过的蝴蝶吸引了注意力,笑着追了出去。
看着他无忧无虑的背影,幽璃的手却悄然握紧。平静的日子固然珍贵,但长生的成长速度和对轮回的天然感知,都在无声地宣告着,未来的路,绝不会一帆风顺。
她抬头望向瑶台之外的无尽虚空,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看到了那蛰伏的黑暗与即将到来的风浪。
沉淀已然足够,他们需要更快地强大起来。
而此刻,远在彼界的黑暗深处,一双冰冷的眼眸缓缓睁开,指尖一枚漆黑的棋子轻轻落下,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
“种子既已种下,又岂是那般容易压制?时机...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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