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啸,夜色如墨。沈砚负手而立,望着封印再次闭合的狱口,胸中那股躁动的命焰依旧未散。吞天塔静悬于识海深处,塔身却微微颤鸣,仿佛在吞噬着什么残余的异质之力。
青璃收好断裂的符剑,走到他身侧,低声问:“那道黑芒,你也看见了吧?”
沈砚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眼,神魂感知散开。天地间的灵气此刻乱成一片,宛如被震碎的镜面,反射出无数扭曲的灵光。就在这混乱的灵潮深处,一缕极细的黑线,像是在命魂世界的纹理中潜行。
“那不是阎渊的残魂。”沈砚睁开眼,眼底燃起淡淡的金光,“它在逃……而且在寻找宿主。”
青璃的脸色骤变:“宿主?你是说——它还未彻底消亡?”
“被我吞噬的,是他的命狱之躯,不是他真正的魂印。”沈砚淡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他留下的印记,似乎在追寻某种‘同源之命’。”
“同源?”青璃眉头紧蹙,“那岂不是——你?”
沈砚轻轻一笑,笑意中透着冷意。“若真如此,那就让他追来好了。”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山谷尽头的一块残碑上。那碑半埋于泥土,刻着古老而模糊的篆体,似乎是某种宗门旧铭。
青璃取灯靠近,尘土被拨开,字迹终于显露出来——
“【抄经宗】旧址。”
四个字,带着断裂的气息,却让沈砚心头一震。
那是他少年时听过的一个传说——抄经宗,乃上古纪年中的一支考经派,专司抄录天道残经、修补命法遗章。据说他们曾留下数十万卷残篇,被誉为“人间天典”,可在浩劫时全宗覆灭。
“没想到,这片废谷竟是他们的遗迹。”沈砚喃喃道。
青璃的神情复杂,“也许阎渊被镇在此地,并非偶然。若这里真是抄经宗旧址,那封印他的人,也许正是……那一代的经主。”
沈砚蹲下身,手指轻触碑面,石纹中的灵息立刻波动。那一瞬间,他的识海仿佛被撕开,脑海中闪过无数碎裂的符号、散乱的经文,以及模糊的祭阵图。
他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整个人几乎要倒下。
青璃急忙伸手:“沈砚!”
“别动我!”沈砚低喝,声音沙哑而急切。
他强行稳住心神,任那些古老的经字在识海里流转。忽然,一道金纹浮现于他眉心中央,形似“命”字,却比常见的命魂符文更复杂、更深邃。那纹理宛若天道残印,流转之间似乎与天地气机微微共鸣。
青璃震惊地后退一步:“那是……命纹?!”
沈砚缓缓睁开双眼,神情间带着从未有过的肃然。“不是完整的命纹……像是某种残缺的‘古纹’,但它与我体内的吞天塔……产生了共鸣。”
塔光轻鸣,回荡在识海中,如同古老的回应。
青璃低声道:“也就是说,这里——是你命途的起点?”
沈砚没有答话,只抬头望向那被夜色笼罩的山谷。风过残碑,尘沙飞舞,仿佛旧日的经卷在无声翻页。
他心头忽然浮出一个念头——
若末法将启,或许真正的修仙之路,不在于修行本身,而在于复原“失落的道”。
他抬手,掌心命焰浮动,缓缓印在那块碑上。碑体瞬间泛起光晕,一条古老的石阶从泥土中显露,向着更深的地下延伸。
“看来,抄经宗的真正墓藏……要我们自己去揭。”
石阶幽深,仿佛通向无底的古渊。沈砚持灯而行,脚步声在狭长的甬道里回荡,像是某种仪式的前奏。青璃紧随其后,掌心贴着墙壁,不时点燃符烛。那墙上的石纹,竟全是密密麻麻的经文刻痕,笔画粗疏,却带着强烈的灵性震荡。
“这些经刻……不是普通的符阵。”沈砚停下脚步,伸手轻触一道裂痕,“这是抄经宗的‘记文阵’。他们以灵魂为墨,将经文刻入石骨中,用于封存道念。”
青璃皱眉:“这阵法还能活?距今至少三千年了。”
“活不活并不重要。”沈砚目光微冷,“重要的是,它还在‘记得’。”
他将掌心的命焰轻轻覆在石壁上。那一刻,整条通道似乎苏醒。经文的笔画如流动的血脉,缓缓亮起,构成一幅庞大的图卷。沈砚的眼神被那光芒吸引,识海中顿时传来刺痛,脑海里浮现出无数断裂的咒字与吟诵声。
——“以命为经,以魂为墨,以天为卷……”
青璃伸手要去拉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退。沈砚的周身浮现出淡金色的命纹,那是他在地面上觉醒的残印,如今竟与墙上经文产生共鸣。
空气骤冷,通道尽头的石门缓缓开启。那门后,是一座巨大无比的石殿。殿中陈列着无数石桌、断笔与干枯的抄经尸骸,像是一群至死仍在书写的僧徒。
沈砚静静望着这一幕,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敬意。
“他们……抄完了最后一经。”他低声道。
“什么?”
沈砚走近那些尸骸,发现每具骸骨的指尖都嵌着一枚血红玉简,玉简上的经文全都中断在同一处。
“——‘道以断生,命以续亡’。”
青璃心中一颤:“他们在用自己的血,续写天道?”
沈砚点了点头,沉声道:“那场浩劫时,他们或许知道灵纪将灭,所以用生命为墨,试图将天道残篇抄完……但失败了。”
话音落下,整个石殿忽然震动。那些血玉简开始微微发光,一道幽暗的经影从尸骨间升起,化作一道虚幻的古人影。
那是个披着破旧袈裟的老者,面容模糊,只有声音在回荡——
> “后世之人……若得此经,勿求长生,勿问真道……吾等之劫,起于‘记’。”
青璃倒吸一口气:“他……是在警告我们?”
沈砚却眯起眼,盯着那幻影口中最后一个字——“记”。
“记,是抄经宗的根,也是他们的毁灭。”他轻声呢喃,“可要复原天道,必须从他们的‘记文阵’入手。”
那老者的影像在光中逐渐溃散,只留下最后一句模糊的嘶鸣:
> “抄经血印……不可复启……”
随即,所有光芒尽灭,殿堂陷入彻底的黑暗。
青璃举灯,声音发颤:“他说的‘抄经血印’,难道就是你额上的命纹?”
沈砚没有回答,只抬手抹去额角的冷汗。那命纹正在微微发烫,似有心跳在其中。
“也许……那不是我的纹,而是——他们留给后世的最后一笔。”
风从殿门间呼啸而过,卷起经灰。沈砚站在灰烬中,缓缓握紧了拳。
他已经意识到:
这场“考古修炼”,远不止是修行——
而是在与灭绝的历史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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