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光羽的“夜枭”在阴影中编织着无形的罗网,试图从内部瓦解黑云寨时,狼牙堡的另一处核心——雷铁匠那终日叮当作响、烟火缭绕的工坊内,一场关乎硬实力的攻坚,也正进行到最关键的阶段。
空气里弥漫着焦灼的气息,这气息并非来自炉火,而是源于人心。地上散乱地堆放着更多断裂的弩臂原型、扭曲的金属构件,以及无数画满计算符号和结构草图的木板。杨林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原本就瘦削的脸颊更显凹陷,他几乎住在了工坊,与雷铁匠父子以及几名挑选出来的学徒一同,进行着近乎疯狂的试错。
守城弩的研制,远比打造刀剑复杂百倍。每一次失败,消耗的不仅仅是材料,更是时间和本就紧绷的神经。
最大的难关,依旧是弩臂和弩弦。
寻找合适木材的队伍冒险深入更远的山林,终于带回来几段勉强可用的硬柘木,但阴干处理需要时间,他们等不起,只能冒险使用尚未完全干透的木料,这无疑增加了断裂的风险。
弩弦的替代材料试验了数十种,最终勉强选定了一种坚韧的老山藤混合部分鞣制过的牛筋,反复编织浸油而成,虽然远未达到理想状态,但已是目前能做到的极限。
金属机括部分,在经历了无数次卡死、变形、崩裂后,雷铁匠凭着那股属于匠人的执拗,硬是用最原始的工具和反复的锤锻,将生铁件的精度和耐磨性提升到了一个勉强可用的程度。
今天,是又一次组装试射的日子。与以往不同,这次组装起来的,是一个真正的、放大了数倍的怪物。
近一人高的木质弩身,粗糙而厚重,需要两名壮汉才能勉强移动。长达八尺的硬柘木弩臂被强行弯曲,用复杂的榫卯结构和铁箍固定在弩身上,那根混合材质的粗壮弩弦紧绷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力量感。需要两人合力才能转动的绞盘,连接着复杂的杠杆和卡榫,用于给这庞然大物上弦。而搭在弩槽里的,也不再是轻巧的箭矢,而是一根近乎短矛般的、头部用生铁简单打磨过的重型弩箭!
整个守城弩看起来笨重、丑陋,甚至有些摇摇欲坠,但它静静矗立在那里时,却自有一股狰狞的压迫力。
杨帆、贾诩、周丕,乃至伤势稍有好转、勉强能下地走动的霍去病,都来到了工坊外的测试场。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那台凝聚了无数心血和失败的怪物身上。
“开始吧。”杨帆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雷铁匠深吸一口气,他那张被烟火熏得黝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专注。他亲自检查了每一个部件,尤其是弩臂和弩弦的连接处,然后对儿子雷大锤和另一名学徒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绞盘旁,吐气开声,肌肉贲张,开始奋力转动绞盘。绞盘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缆绳一点点收紧,带动着弩臂向后弯曲,那粗壮的弩弦被缓缓拉开,发出如同弓弦崩紧般的“嗡嗡”低鸣,仿佛一头被束缚的凶兽在低沉地咆哮。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股逐渐凝聚的、毁灭性的力量。
周丕瞪大了眼睛,拳头不自觉地握紧。霍去病靠在冯源安排的椅子上,苍白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激动的红晕。
终于,“咔哒”一声脆响,弩弦被拉到了极限,卡入了扳机卡榫之中。整个守城弩仿佛都因为这蓄满的力量而微微震颤着。
负责瞄准的杨林,根据自己反复计算过的射表和风速(极其粗略的估计),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弩身的角度,将其对准了三百步外(约四百五十米)临时竖起的一面包着铁皮的厚实木盾——那是模拟黑云寨可能使用的防御工事。
场中一片死寂,连风声都仿佛停滞。
雷铁匠看向杨帆,杨帆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放!”
随着杨帆一声令下,负责击发的学徒,用木槌猛地敲下了释放扳机!
“崩——!!!”
一声沉闷到极致、却又震撼人心的巨响猛然爆发!仿佛平地惊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那根沉重的弩箭,如同挣脱了囚笼的黑色闪电,瞬间脱离弩槽!巨大的后坐力让沉重的弩身都猛地向后一顿,地面微颤!
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它的轨迹,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黑影撕裂空气,带着凄厉无比的尖啸,以超越所有人想象的速度,跨越了三百步的距离!
“轰!!!”
一声更加剧烈的爆响从远处传来!
那面包着铁皮的厚实木盾,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正面砸中,瞬间四分五裂!破碎的木屑和扭曲的铁皮如同烟花般炸开!弩箭去势不止,深深楔入了木盾后方用来模拟城墙的土坡之中,直至没羽!只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深洞!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测试场上,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威力惊呆了,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周丕第一个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的兴奋嚎叫,猛地冲上前,抚摸着那还在微微震颤的弩身,如同抚摸着绝世珍宝:“他娘的!他娘的!成了!真的成了!这玩意儿……这玩意儿太带劲了!哈哈哈!”
霍去病也激动地想要站起,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眼中却闪烁着狂喜的光芒。
贾诩抚须的手微微颤抖,喃喃道:“有此利器,据堡而守,纵有千军,亦可挡之!”
杨帆快步走到那面被彻底摧毁的木盾前,看着满地狼藉和那个深不见底的箭孔,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与激动。成功了!尽管它笨重,上弦缓慢,操作复杂,但它所展现出的毁灭性力量,足以改变狼牙堡的防御态势!
他转身,看向因为过度紧张和兴奋而几乎虚脱的杨林,以及虽然依旧沉默、但眼角眉梢都带着难以掩饰成就感的雷铁匠父子。
“我们做到了!”杨帆的声音响彻测试场,“从今天起,我狼牙堡,有了自己的守城重弩!此弩,命名为——‘狼牙咆哮’!”
“狼牙咆哮!狼牙咆哮!”周围的士兵和工匠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所有的疲惫和挫败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乌有。
第一台守城弩的试射成功,如同一声震撼人心的怒吼,宣告着狼牙堡在军工技术上取得了里程碑式的突破。这不仅仅是一件武器的诞生,更是一种信心的重塑,一种力量的宣示。狼牙堡的獠牙,变得更加锋利,也更加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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