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景偃终于完成了那令他心如刀绞的“取血”。他颤抖着手,用干净的棉布按住伤口。他看着玉瓶中那刺目的暗红,又看看榻上永昭那惨白得毫无人色的脸庞,巨大的愧疚几乎将他吞噬!他失魂落魄地收拾着药箱,甚至忘记了将那个盛着“药引”的玉瓶妥善收好,只是随手放在一旁的小几上。他瘫坐在榻边的矮凳上,双手捂着脸,无声地哭泣着,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与自责中。
就在这时,帐帘被轻轻掀开。长孙烬鸿处理完紧急军务,心中始终记挂着昏迷的永昭,再次前来探望。
他踏入帐内,放轻脚步。帐内昏暗,只有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他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榻上的永昭身上。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猛地一沉!
永昭的脸色……比刚被救回军营时……更加苍白了!不是长途跋涉的疲惫苍白,而是一种……毫无生气的惨白!她的唇色,也由之前的苍白干裂,变成了毫无血色的灰白!呼吸……似乎……更加微弱了!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气!如同……一朵即将凋零的苍白花朵!
长孙烬鸿的心瞬间揪紧!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他猛地想起……在西北疫区时!永昭也曾有过这样……毫无征兆的急剧苍白与衰弱!就在……那些极危重患者病情突然好转之前!当时他就怀疑……那神奇的药丸……是否与永昭的身体有关?!是否……付出了某种……巨大的代价?!
而现在……历史重演!就在景偃太医“悉心治疗”之后!永昭的状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急剧恶化了?!
他目光锐利地扫视帐内!景偃太医瘫坐在矮凳上,捂着脸,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无声地哭泣?神情……充满了痛苦与……绝望?!
长孙烬鸿的目光猛地定格在永昭露出的手腕上!那纤细的手腕上……赫然多了一个……微微渗血的新鲜伤口!旁边……还有数道……新旧交叠的疤痕!
他的目光再一扫!落在旁边小几上!那里……静静地放着一个……极其精致的玉瓶!那玉瓶……他认得!正是景偃用来盛放……昙髓玉露精华的专用玉瓶!!
瞬间!所有的线索如同闪电般在他脑中串联起来!永昭急剧恶化的苍白与衰弱!手腕上新鲜的伤口!旁边空了的玉瓶!景偃那痛苦绝望的神情!以及……在西北疫区时……那诡异的、与永昭身体衰弱同步出现的……神药!
一个令人心胆俱裂的猜测……如同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响!!
“景太医!!”长孙烬鸿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刺骨!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他大步走到景偃面前,目光如炬,死死盯住他!强大的压迫感让失魂落魄的景偃猛地一颤!
“这……这是怎么回事?!”长孙烬鸿指着永昭惨白的脸,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公主……她为何……比刚回来时……更差了?!脸色……如此惨白?!气息……如此微弱?!!”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永昭手腕上的伤口,又扫过小几上的玉瓶!
“你……你对她做了什么?!”长孙烬鸿的声音愤怒,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与……难以置信的悲愤!“是不是……又用了那种……伤她根本的药?!你是不是……取了她的血?!!”
景偃被长孙烬鸿凌厉的目光和尖锐的质问逼得无处遁形!他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他看着长孙烬鸿那燃烧着熊熊怒火、仿佛要将他吞噬的眼睛,看着他那指向刀疤和玉瓶的手指……巨大的恐惧与愧疚将他淹没!他想否认,想辩解,但喉咙如同被扼住!他……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汹涌而出!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说话啊!!”长孙烬鸿怒吼道!他一把抓住景偃的衣襟,将他从矮凳上提了起来!“是不是?!是不是陛下……他的病……每次都需要……需要永昭的血……作为药引?!!”
景偃依旧紧闭双眼,泪流满面!他紧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但他……依旧……一言不发!只是那无声的沉默……那崩溃的神情……那无法辩驳的物证……本身就是最残酷的答案!
长孙烬鸿看着景偃那默认般的崩溃反应,看着永昭手腕上那刺目的刀疤,看着那空了的玉瓶,再看着永昭那惨白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般的脸庞……他只觉得气血上涌……
“啊——!!”他低吼一声!猛地松开景偃!景偃踉跄着跌坐在地!
长孙烬鸿踉跄着后退一步,目光盯着榻上的永昭,眼中充满了愤怒、悲凉与……无尽的……心疼!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那所谓的神药“昙髓玉露”……那维系着昭明帝龙体的奇药……其代价……竟然是……永昭的血!
“陛下……陛下……”长孙烬鸿的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悲愤与冰冷的寒意,“您……您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如此对待您的亲生女儿?!!”
帐内死寂!只有油灯噼啪作响!空气仿佛凝固了!景偃瘫软在地,无声地哭泣着。长孙烬鸿如同石雕般站在榻前,紧握的双拳指节发白,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帐帘的阴影处,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退去。正是化身内侍“陈安”的阿史那禹疆的心腹——陈永安!他本是奉命前来为公主送药膳,却不料撞见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他亲耳听到了长孙烬鸿的怒吼与质问,亲眼看到了景偃太医崩溃的默认!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昭明帝……竟用亲生女儿的血……做药引?!永昭公主……竟一直被如此……对待?!关键是……公主现在还在……昏迷啊……’这个残酷的真相让他不寒而栗!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将这条爆炸性的情报——‘公主昏迷昙昭皇帝仍以其血为药引’——加密后,以最快的速度传往西煌王庭!
数日后,西煌王庭。
哲别收到了陈永安发来的密报。当他解读出内容时,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昭明帝……竟如此狠毒?!永昭公主……她……’他心中瞬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对永昭遭遇的震惊与一丝怜悯,更有一种……近乎冷酷的‘自作孽不可活’的释然与……怨愤!
‘沙赫扎德为了她,不惜重伤濒死!她却……几次三番逃离!如今……落得这般下场!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当作……药罐子!’哲别心中冷笑,‘这……岂不是自作孽?!’
他看向内殿。阿史那禹疆因伤势过重、心力交瘁,此刻仍在昏迷之中,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哲别深知,若让沙赫扎德看到这封密报,得知永昭在昙昭遭受如此非人待遇,他必定会不顾一切,拖着这残破之躯,再次闯入昙昭!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沙赫扎德……您为她付出的……已经够多了!’哲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寒光,‘她既选择了昙昭,选择了长孙烬鸿!就该……承受这选择的代价!让她好好尝尝这苦果!让她看清楚……谁才是真正能护她周全的人!谁……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他不再犹豫。
他走到烛台边,将那封密报凑近跳动的火焰。火舌瞬间吞噬了羊皮纸,化作一缕青烟和飘落的灰烬。那惊天的秘密……连同哲别冷酷的算计……一同化为了乌有。他转身,目光平静地望向内殿昏迷的主上,心中默念:‘沙赫扎德……您该好好养伤。至于永昭公主……她该学会……看清现实了。’
而榻上,永昭依旧无知无觉地沉睡着,对这场因她而起的、血淋淋的真相揭露……对远方那场决定她命运的信息焚烧……一无所知。她的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苍白得……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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