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蒯越的疑虑,董卓的野心
书房里,一滴墨汁终于从桌角坠落。
“啪嗒。”
声音很轻,却像一枚石子投入死水,在每个人的心湖里都荡开了一圈涟漪。
刘表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只剩下一张松弛的皮囊。那张往日里总是挂着温文尔雅笑容的脸,此刻只剩下灰败与倦怠。
蔡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他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庆幸:“主公英明。如此,既可免去荆襄一场生灵涂炭,又能保全我等宗族家业。识时务者为俊杰,想那董卓,要的也不过是个面子。我们给了他面子,他自然也不会做得太绝。”
在他看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打不过,就加入。道理简单粗暴,却最实用。名声?名声能值几个钱?活着,富贵地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刘表没有睁眼,只是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算是回应。他已经没有力气再争辩什么,蔡瑁的话虽然刺耳,却也是事实。
然而,一直沉默的蒯越,却在此时缓缓开口。
“主公,德珪将军。”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听不出喜怒,“明日亲自出迎王粲,是应有之礼,亦是必要之举。这一点,越,并无异议。”
蔡瑁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以为蒯越也认同了自己的看法。
可蒯越的下一句话,却让那笑容僵在了脸上。
“只是,越有一惑,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刘表终于缓缓睁开了眼,浑浊的目光投向自己最信赖的这位谋主。蔡瑁也皱起了眉,不解地看着他。
蒯越没有理会蔡瑁,他的目光直视着刘表,眼神清澈而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主公,您真的以为,董卓想要的,仅仅是一个面子吗?”
“一个只想要面子的国贼,会耗费心力去铸造那等闻所未闻的‘仙兵’?”
“一个只图享乐的屠夫,会去关中推广什么曲辕犁,大办官学,甚至捣鼓出那本《新华字典》?”
“一个只知杀戮的武夫,会懂得用雪糖和精盐来瓦解人心,展示他那富足得令人嫉妒的治下?”
蒯越每问一句,便向前走一步。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同一把小锤,不轻不重地敲在刘表和蔡瑁的心上。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非寻常诸侯所为,甚至非历代君王所能想。他不是在争霸,他是在创造一个全新的世道!一个由他董卓来制定规则的世道!这等野心,岂是区区一个荆州所能满足?岂是您让出权位,去长安颐养天年就能了结的?”
书房里的空气,再次凝固。
蔡瑁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觉得蒯越这是在危言耸听,在给刚刚下定决心主公添乱。
“异度!”刘表的声音沙哑地响起,带着压抑的怒火与无助,“那依你之见,又该如何?战,战不过!降,你又说他野心包天!难道我刘景升除了引颈就戮,就别无他路了吗?”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困兽,对着唯一可能伤害自己的人,发出了绝望的咆哮。
蒯越停下脚步,对着刘表深深一揖。
“主公息怒。越并非要主公死战,也非要主公立刻投降。”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如水,“越只是想提醒主公,我们面对的,不是一头吃饱了就会打盹的懒熊,而是一头永远不会满足的饿虎。”
“对待饿虎,一味地退让,只会让它觉得你软弱可欺,最后连骨头渣都不会给你剩下。我们不能不降,但更不能真降。”
“你这是何意?”蔡瑁忍不住插话。
蒯越没有看他,依旧对着刘表,缓缓道来:“我的意思是,我们要做两手准备。”
“其一,是明面上的。明日主公出迎王粲,礼数要做到极致,要比他想象的还要周全,还要谦卑。宴席要办得最盛大,话要说得最诚恳。他要什么,我们给什么。金银珠宝,粮草兵马,甚至可以主动上表,请求朝廷派官员来‘协助’我们治理荆州。总之,我们要让董卓,让王粲,让全天下的人都看到,我荆州刘景升,畏惧天威,诚心归顺,绝无二心。”
蔡瑁听到这里,眉头舒展了些。这听起来,和他想的差不多。
“其二,”蒯越的语气陡然一转,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寒意,“是在暗地里。我们越是卑躬屈膝,手上的刀,就要磨得越快,藏得越深。”
刘表的眼神动了动。
“德珪将军掌管水军,当立刻以防备孙策为名,秘密扩建船队,在江夏、巴陵等地,加固水寨。汉水天险,是我们最后的屏障,绝不可废弛。”
“我与兄长,会暗中联络荆襄七郡的望族豪强。他们未必都像蔡家一样愿意归附董贼,将祖宗基业拱手让人。只要将董卓在关中打压士族,强推官学之事稍加渲染,不怕他们不同仇敌忾。”
“还有,立刻派遣最精干的探子,不惜一切代价,潜入关中。我们不仅要知道他董卓的兵马调动,更要搞清楚,他那‘仙兵’,究竟是何物构成?它喷吐的雷火,是否需要补充?若是需要,补充之物又是什么?神仙,也是要吃饭的。只要我们能找到他‘仙兵’的命门,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最后,”蒯越看向刘表,目光灼灼,“主公当立刻修书一封,派心腹送往西川,交予益州牧刘焉。唇亡齿寒,董卓取了荆州,下一步,必是西川。刘焉与主公同为汉室宗亲,此刻若不联手自保,只会被董卓各个击破!”
一番话说完,书房内落针可闻。
蔡瑁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他惊骇地看着蒯越,只觉得这个平日里文质彬彬的同僚,内心深处竟藏着如此疯狂而大胆的计划。
“异度!你疯了!”他失声叫道,“你这是在刀尖上跳舞!此事一旦泄露半分,董卓的雷霆之怒,会瞬间将我们碾为齑粉!到那时,连‘结好’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然。”蒯越摇了摇头,脸上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若我们什么都不做,便是在温水里等死。现在这么做,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他转向刘表,一字一顿地说道:“主公,投降,我们或许能多活几年,但终究是人家案板上的鱼肉,生死皆在他人一念之间。可若是我们一边假意迎合,一边暗中准备,或许……能等到时局变化的那一天。”
“董卓虽强,但他行事霸道,树敌无数。天下之大,能人辈出,谁敢说他就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忍,就是等。等到那只老虎打盹的时候,或者,等到另一头更凶猛的野兽出现的时候。”
刘表枯坐着,一言不发。
他的内心,是天人交战。
蔡瑁的话,是求生。
蒯越的话,也是求生。
但前者,是放弃尊严,苟延残喘地求生。
而后者,是藏起獠牙,卧薪尝胆地求生。
他刘景升,读了一辈子圣贤书,自诩风流名士,骨子里那点骄傲,那点不甘,在被蔡瑁彻底打碎之后,又被蒯越这番话,一点一点地,重新粘合了起来。
是啊,就这么降了,他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可若是听蒯越的,那就是一场豪赌,赌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良久,他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光。那光芒很微弱,却带着一种决绝。
“异度。”他开口,声音不再颤抖。
“臣在。”
“你说的这些,要人,要钱,要绝对的隐秘。你,有把握吗?”
蒯越的嘴角,终于牵起一丝弧度,那是一种智珠在握的自信。
“主公放心。荆襄之地,盘根错节,只要主公信我,越,便有把握让这一切,在董卓的眼皮子底下,悄然进行。”
“好。”刘表点了点头,他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整个人反而轻松了些。
他转向蔡瑁,语气变得不容置疑:“德珪。”
“末将在。”蔡瑁心中一凛,躬身应道。
“明日迎接王粲的仪仗,要用我荆州最隆重的规制。城门要大开,百姓要夹道欢迎,气氛要热闹。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我刘景升是何等‘诚心’地迎接相国大人的使者。”
他又转向蒯越,声音压低了许多:“异度,你方才所言之事,从今日起,便由你全权负责。所需钱粮,可直接从府库调用。记住,此事只有你知我知,若有第三人知晓……”
刘表的眼中,闪过一丝久违的厉色。
蒯越心中一凛,立刻垂首:“臣,明白。”
刘表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了那扇雕花的木窗。
窗外,一轮残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院中的池水上,波光粼粼。
襄阳的夜,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
但他知道,这宁静之下,已是暗流汹涌。
明日,当太阳升起,他就要戴上那张名为“恭顺”的面具,去见那个来自长安的使者,去上演一场决定荆州命运的大戏。
而那把名为“反抗”的刀,也将在最深的黑暗中,开始悄悄地打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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