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生踩上最后一级台阶,脚底碾过一块烧焦的银针残片。他没低头看,只是扶着墙缓了口气。天台的风比楼下更冷,吹得他白大褂下摆翻动,药杵吊坠撞在锁骨上发出轻响。
沈清梧走在前面半步,脚步很慢。她的旗袍袖口还沾着血迹,左手一直按在耳后那道月牙疤的位置。她没有回头,但知道齐砚生跟在后面。
两人走到阵纹中心。地面残留的符文已经熄灭,只有几根断裂的银针插在裂缝里,像枯死的草。齐砚生靠着一根断裂的支架坐下,从药袋里掏出那张血棘残章。纸页边缘焦黑,墨迹模糊,可“宿主”两个字依旧清晰。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纸角。这些年喝下的补药,每年生日那杯温热的汤汁,裴玉容亲手递来时嘴角弯起的弧度……原来都是为了养这具身体,等一个引爆的时机。
沈清梧蹲下来,把之前用过的手帕重新覆在他手掌上。布料吸了血,颜色变深。艾草的味道一点点散开。
就在她指尖离开的瞬间,齐砚生眼前一黑。
古瞳突然刺痛,像是有针从内部扎进眼球。他猛地闭眼,又强行睁开。黑暗裂开一道缝,光涌进来。
他看见一片药田。
清晨的露水挂在叶片上,土壤泛着微青的光。远处是低矮的山丘,山脚下有一排木屋,烟囱冒着白烟。十几个孩子坐在田埂上,有的手里拿着草药,有的额心发亮,脸上没有痛苦也没有恐惧。
沈清梧站在田中央,穿一件素白长裙,发间海棠簪轻轻晃动。她弯腰将一根银针插入泥土,动作轻柔,像是在种下一粒种子。
她抬起头,对着某个方向笑了。
“砚生,该种下届药材了。”
齐砚生想走过去,发现自己动不了。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没有护腕,没有疤痕,掌心干干净净。那根常年不离身的银针也不见了。
他张嘴想回应,却发不出声音。
画面突然碎掉。
他回到天台,呼吸急促,额头全是冷汗。右手还抓着血棘残章,指节发白。
沈清梧察觉到他的异样,立刻抬手要摸他脖颈测脉搏。齐砚生抬手拦住她手腕,动作太急,手臂一抖,差点碰倒插在地上的断针。
“别。”他说。
沈清梧停住,看着他。她的眼神很静,没有慌乱。
“你看到什么了?”她问。
齐砚生没答。他盯着自己刚才看见幻象的那只眼睛,仿佛还能感觉到青光流转。这能力从来不会主动显现未来,它只看病源、看经脉、看杀招轨迹。为什么现在会看到那样的画面?
是他快撑不住了吗?还是孢子在影响神志?
他又想起水渍上浮现的那句话:“你才是第一个宿主。”
如果真是这样,那沈清梧呢?那个药田里的她,是真的吗?
“你说……我们以后能活成什么样?”他忽然开口。
沈清梧愣了一下。
“你想听真话?”她反问。
齐砚生点头。
“我想修完所有破损的医书。”她说,“把青囊门丢掉的东西,一本一本找回来。然后教那些孩子认药、辨脉、施针。他们不该被当成实验品,也不该躲着活。”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我想每天早上醒来,能看到你在熬药。哪怕你又把火候掌握得太差,药糊了满锅。”
齐砚生喉咙动了动。
“就这些?”
“嗯。”她看着他,“你负责治病,我负责修书。你不许再半夜溜去后巷炼针剂,也不许再拿自己当试验体。你要是敢偷偷喝毒药,我就把你的银针全泡进蜂蜜罐。”
齐砚生扯了下嘴角。
他慢慢抬起右手,有些发抖。沈清梧以为他要摸额头试温度,刚想避开,却被他一把扣住了手指。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不大,但很稳。
“刚才我看到了。”他说。
“看到什么?”
“你站在药田里,叫我一起去种药材。”
沈清梧眨了眨眼。
“那是假的?”她问。
“我不知道。”他说,“但它感觉比现在还真实。”
风刮过来,吹乱了她的发丝。齐砚生抬起另一只手,替她拨到耳后。动作笨拙,指尖蹭过那道月牙疤。
沈清梧没有躲。
“我相信它。”她说。
齐砚生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映着灰烬覆盖的天台,映着他狼狈的脸。可她眼神没闪,也没颤。
他终于把血棘残章折好,塞回药袋。左手始终握着她的手,没松开。
远处城市开始亮起来。第一缕阳光照在医院招牌上,反射出一点刺眼的光。齐砚生眯起眼,望向天边。
他知道根还没断。
他知道U盘里还有秘密。
他也知道,只要他还看得见病源,就不可能停下。
但他现在不想去查了。
他只想坐在这里,握着这只手,多一刻也好。
沈清梧靠着他肩膀坐下,头轻轻歪了一下。她的呼吸很轻,带着艾草香。
齐砚生低头看她。
她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他没动,也没说话。
风吹过废墟,卷起一小片焦纸,在空中打了几个转,落在两人脚边。
齐砚生缓缓抬起左手,从内袋取出U盘。金属表面沾着血,擦不干净。他盯着看了几秒,又慢慢放回去。
他把药杵吊坠摘下来,放在地上。青铜表面有划痕,也有烧灼的印记。他用拇指抹过凹陷处,然后重新戴回脖子上。
沈清梧的手指动了动,反过来握紧了他的手。
齐砚生闭上眼。
阳光照在脸上,有点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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