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涂山凯旋军大营,指挥部。
夜幕低垂,总兵署灯火通明。
凯旋军总兵官杨凡端坐主位,下首两侧,分坐着军中主要将领以及各司局的主官。
与往常严肃的军事会议略有不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军器局大使虞承文手中那物件上。
“……诸位将军,这便是军器局新近确认可量产的套管式刺刀。”
虞承文声音清朗,手持一柄带鞘的短刃,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支标准的燧发火铳。
他熟练地将刀鞘取下,露出带有明显套环和固定卡扣的刺刀根部,然后将其稳稳地套在铳口外侧。
说着虞承文向杨凡一施礼,才接着道:“在杨大人点拨下,我们将刺刀做成中空套筒套于外侧,以螺丝固定,牢固非常,拼刺时绝无脱落之虞。
而且需射击时,因为套筒中空的原因,所以丝毫不影响装填击发,解决了射击与白刃无法兼顾之痼疾。”
他道:“此前军器局试用之初款插入式刺刀,那刺刀依靠插入铳口来固定,但松则易脱,紧则难拔,战场之上一息数变,此弊病足以致命,而这套管式刺刀,正可根除此患。”
帐内诸将纷纷点头,交头接耳,大多面露赞许之色。
如此一来,火铳手可以像长枪手一样挺铳冲锋刺杀,又可以在过程中装填弹药,随时转化远射和近刺。
刘国能坐在靠后的位置,每次参加这种高层会议他都显得十分兴奋。
此刻他更是伸长了脖子,眼睛紧紧盯着虞承文手中的刺刀和火铳,生怕漏掉一个细节。
“虞大使!”
刘国能忍不住举起手,得到杨凡颔首示意后,他询问道:“这套上去,万一那卡扣松了咋办?骑兵冲过来,咱这火铳杆子能扛住不?”
他一边问,一边赶紧翻开随身带着的小本子,拿起一支炭笔想要记录。
中军部派给他的教导员每日都教他识字,刘国能底子不错,学起来很快,更是努力在融入。
虞承文显然早有准备,从容应答:“刘将军所虑极是,此套管与铳口契合紧密,加之卡扣锁死,强度足以承受大力突刺。至于卡扣松动,我军器局亦设计了专用扳手,可令伍长随身携带,战前依次检查紧固,以此应对骑兵冲击。此刺刀配合我军阵列,效果定远胜以往。”
刘国能听得连连点头,在本子上划拉了一阵。
待虞承文介绍完毕又回答了几位将领的其他疑问后,见没有什么异议了,杨凡终于开口:“准予量产,配发给我军所有燧发火铳手。”
随后他话锋微转,强调道:“然刺刀虽好,终是依托于火铳。考虑若要近身短距搏斗,火铳手的副兵器仍需妥善配备。现下流寇已靖,我凯旋军首要之敌还是建奴,破甲锤不可偏废。”
“是!谨遵大人将令!”虞承文及一众将领齐声应诺。
刺刀事宜议定,中军部主事石望随即起身,神色严肃地拿起一叠文书:“诸位同僚,根据镇抚队与教导队定期上报,归义营整体操训已大致完成,已是可堪一战,然……”
他目光转向刘国能,“与其他三营相比,归义营在军纪、协同方面仍有显着差距。营内兵士殴斗事件,以及……与镇抚队宪兵发生肢体冲突的次数皆为各主力营之冠,刘游击……”石望看向有些局促的刘国能。
“散会后,还请务必召开内部会议严申军纪,整饬风气。凯旋军凭军纪和战术立军,此风断不可长。”
刘国能脸上兴奋的神色瞬间收敛,连忙站起身,对着杨凡和石望等人陪着笑,连连拱手:“是!石中军所言极是,是末将管教不严驭下无方,总兵放心,石中军放心,散会之后,末将立刻召集所有千总、把总、百总,狠狠整顿!一定把那些不晓事的兔崽子收拾服帖了,绝不敢再给咱凯旋军抹黑!”
杨凡看着他,未置可否,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刘游击有心便好,归义营新附,融入需时,但军纪底线不容触碰。”
“是!末将明白!”刘国能再次躬身,额角似有微汗渗出。
……
崇祯十一年八月二十三,辽东,盛京郊外。
天色已是昏沉的暮色,旷野里的风带着初秋的凉意。
包衣张重阳直起酸痛的腰,看着身后几十个同样面黄肌瘦的包衣将最后几捆收割下的粮食搬上大车。
自上面正式下诏准备攻明的消息像风一样传达到各个牛录,他们这些包衣便被驱赶着收田里能收的粮食,以备大军粮草。
他已忙了整日粒米未进,张重阳只觉着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
但他不敢耽搁,小跑着找到正在监督装车的庄头,哈着腰请示:“爷,今日的鲜菜瓜果小的得赶紧给额真府上送去了,怕误了主子的时辰。”
那庄头抬眼看了看天色,随后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快去快回。”
“嗻!谢爷!”
张重阳如蒙大赦,赶紧跑到一旁,拎起早已准备好的一篮子蔬菜瓜果。
这是他们精挑细选的最新鲜水灵那部分,每日都需去送一趟牛录额真的宅子。
同时这也是他拼尽全力才争取到的活计,也是他灰暗日子里唯一的光。
他拎着篮子,小跑着来到那座在盛京城外的宅邸后院门外。
这宅子原是某个不肯降顺的汉人地主的家业,大清兵占了盛京后,便赏给了如今这位镶白旗的牛录额真。
牛录额真掌管着牛录内数百口男女老少的生杀予夺,在他之上,还有甲喇额真,再往上,则是权势滔天的旗主和固山额真。
但对张重阳这样的包衣来说,牛录额真便已是天。
等了约莫一刻钟,后院那扇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府里管事的探出头,见是熟面孔张重阳,懒洋洋地挥挥手:“进来吧,老地方,放下就走。”
“谢管事爷。”张重阳点头哈腰,侧着身子挤进门,脚下不敢有丝毫停顿,熟门熟路地朝着后院膳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宅院深深,青砖灰瓦还残留着旧主的痕迹,他正低头疾行,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吃力地从井边提起一桶水。
是马雪兰。
她比两个月前见时更瘦了,原本合身的粗布衣裳如今显得空荡荡的,脸色苍白憔悴,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走起路来脚步都有些虚浮。
张重阳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急忙凑过去,假装蹲下整理篮子的蔬菜,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说道:“小姐,今个庄头说了,咱们这个牛录要选一大半的人随大军去明国……庄头要去,我恐怕也得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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