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水放学推着自行车进四合院时,脚步声都比从前亮堂。
以前她见了院里的孩子总躲着走,连跟刘光天说句话都要攥着衣角,如今刚进院门,就有几个半大孩子凑过来,一口一个“雨水姐”喊得热络。
变化是从她背着红缨枪在院里练招式开始的。
起初刘光海和阎解旷还凑在一边起哄,说“小丫头片子还学打架”,何雨水没废话,只拿了根木棍,照着我教的杨家枪法拆了两招,枪尖(木棍)擦着刘光海的裤腿戳在地上,吓得他立马闭了嘴。
打那以后,院里的孩子再不敢小瞧她。
没过多久,何雨水就把这群孩子拢在了身边。
她不欺负人,却最见不得有人恃强凌弱——有次阎解旷抢了隔壁胡同小孩的玻璃球,何雨水知道后,拎着铁尺就找到了他,让他把玻璃球还回去,还罚他帮自己擦了三天自行车。
这事传开,刘光天、阎解放这些原本不服管的孩子,也渐渐服了她。
后来院里的孩子玩“官兵抓贼”,没人再争着当“官”,都默认让何雨水来指挥。
她站在台阶上,分派谁守胡同口、谁去“搜捕”,刘光天、刘光海、阎解放、阎解旷几个都乖乖听令,连平日里爱耍小聪明的阎解旷,都不敢多嘴。
这情形让刘海中和阎埠贵看了,气得直跺脚。
有次刘海中喊刘光天回家吃饭,刘光天正跟着何雨水“巡逻”,头也不回地说“等听雨水姐安排完”。
阎埠贵让阎解旷帮忙买酱油,阎解旷也说“得先跟雨水姐说一声”。
“反了天了!”
刘海中在院里嚷嚷。
“我这当爹的话不听,倒听个小丫头的!”
阎埠贵也在一旁附和,却没敢真去找何雨水理论——毕竟何雨水手里的铁尺和红缨枪,他们也是见过的。
何雨水那时正坐在门槛上擦枪,听见了也只淡淡瞥了一眼,继续擦她的枪。
阳光照在她身上,倒比院里那两个气急败坏的大人,多了几分沉稳劲儿。
正午的日头正毒,院里的老槐树叶子都晒得打了蔫,我刚端着搪瓷碗扒了两口饭,院门口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抬头一瞧,易中海手里攥着个蒲扇,不紧不慢地进了我的院子。
他没先开口,目光扫了圈院子,最后落在我家堂屋门口那辆刚攒好的玩具小车身上。
那小车是给何雨水做的,木头上还带着新打磨的毛刺,四个铁皮轮子锃亮。
易中海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轮子边缘,才转头看向我,语气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你是不是在廖师父那里拿了些私活?”
我手里的筷子顿了顿,还没来得及应声,他又接着说:“你做这个事,为什么不找我?你找别人不找我,这就不太见外了。咱们一个大院住了这么多年,你找外人不找我,一大爷我心里头,寒心啊。”
这话听得我赶紧放下碗,往前凑了两步,连忙解释:“一大爷,真不是这样的!我一开始就想找您,院里谁不知道您是八级工?手艺顶顶的好。可我能找您吗?真不能啊!”
我指着那辆玩具小车,语气放得更诚恳:“您看我做的这玩意儿,就是个小孩玩的小物件,值当不了几个钱。您那双手是做大事的,厂里多少要紧的活等着您上手,我怎么能为这点小事,耽误您这位八级工的宝贵时间呢?思来想去,才找了廖师父——他最近不忙,手也巧,正好能帮衬我一把。”
易中海盯着那玩具车看了会儿,手里的蒲扇轻轻扇了两下,脸色才缓和了些:“你心里有数就行。咱们大院里的人,本该互相帮衬,但也不能让你耽误了正事。”
我刚把易中海送出院门,转身就见何雨水背着帆布包站在廊下,帆布鞋边还沾着点胡同口的泥点。
“哥,易大爷没说啥吧?”
她攥着包带,眼神里带着点担忧——昨儿易中海还念叨着让我多“帮扶”院里人,这会儿被我以“娄家约好教新菜”为由哄走,保不齐心里犯嘀咕。
我揉了揉她的头发,把装着菜谱的布包递过去:“放心,我跟他说娄董家新得了批江南春笋,正好教咱们处理,他还催着咱们早点去呢。”
这话半真半假,春笋是真的,但我早不用人教了——何大清留的那本蓝皮菜谱,每道谭家菜的火候、调味都标得明明白白。
谭太太更是把“吊汤要用老鸡+干贝”“虾仁得用猪油滑锅”这些诀窍全教了我,再加上娄家每次都备着顶好的食材,上个月学的“蟹粉狮子头”,现在我闭着眼都能做。
何雨水眼睛一亮,立刻跟上我的脚步:“那咱们快走吧,上次谭太太做的‘春笋煨咸肉’我还没吃够呢!”
她不知道,我这次早备好了咸肉,连笋都提前用温水泡去了涩味,就等会儿露一手。
走到胡同口,我瞥见墙根下的自行车,突然想起娄家上周给的那袋细粮和二十块钱——说是“感谢帮忙试菜”,可谁都知道,这好处比院里人半个月工资还多。
其实我本想推了,可一想到谭太太当初把压箱底的诀窍都教我,娄董还帮何雨水找了图书馆的临时差事,这恩总得报。
再说,雨水马上要交学费,有这笔钱,她就能当一下祖国人,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哥,你发啥愣呢?”
何雨水拽了拽我的袖子。
我回过神,跨上自行车让她坐后座,笑着说:“没愣,琢磨着等会儿给你做道‘春笋炒鳝糊’,谭太太说你上次吃了两碗饭。”
风从耳边吹过,听见她笑着应了声,我心里也松快——管院里人说啥,先把该报的恩报了,把雨水照顾好,比啥都强。
阳光透过娄家厨房的落地窗,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台面上洒下一片暖金。
我围着浆洗得雪白的围裙,手里正颠着炒勺,谭家菜里“黄焖鱼翅”的醇厚香气在宽敞的厨房里漫开——这厨房大得能抵我家半间屋,烤箱、绞肉机、连揉面的木案都带着细滑的包浆,跟轧钢厂那间临时凑活的小操作间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灶上炖着菜,我腾出手来揉面团。
面粉簌簌落在瓷盆里,旁边玻璃罐里的黄油冒着奶香,最关键的是,鸡蛋就摆在敞口篮里,个个圆润饱满,不用像在家那样数着个数用。
上次雨水吃我在厂里偷偷烤的小面包,眼睛亮得像星星,这次多做些丹麦酥,她肯定喜欢。
“咔嗒”一声,厨房门被推开。
我抬头就看见娄晓娥,鹅黄色的连衣裙衬得她皮肤雪白,十八九岁的年纪,脸颊透着苹果似的粉,一笑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只是这笑意落不到我身上,她径直走过来,手里还攥着块绣了花的手帕,语气带着点试探:“那个……你跟许大茂住一个大院,你知道他为人怎么样不?”
我手里的擀面杖顿了顿。
许大茂?
打小时候,在大院里跟他吵得面红耳赤的场景还在眼前,这人平时爱占小便宜,见了漂亮姑娘就迈不动腿,怎么看都不是良配。
可转念一想,现在我和许大茂的关系算是不错的了,平常这老小子有什么事也站我这一边的,现在算起来也算半个“自己人”。
做人哪有那么多是非分明,帮亲不帮理,也不算错吧?
我把面团擀成均匀的薄片,语气放得平和:“许大茂啊,是个实诚人。平时在厂里干活也勤快,脑子还灵光,跟人打交道从来不吃亏。最重要的是,他待姑娘家客气,上次大院里李婶家闺女搬东西,还是他主动搭的手,一点不耍滑头。”
娄晓娥眼睛亮了亮,攥着手帕的手指松了些:“真的?我还怕他……”
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脸上浮起层薄红。
“那我就放心了。”
她又追问了几句许大茂平时的喜好,得到我几句顺着话头的夸赞后,笑着说了声“谢谢”,脚步轻快地走了。
厨房又剩下我一个人,烤箱“叮”地响了一声,第一批小面包的香气飘了出来。
我看着烤盘里金黄的面包,心里却有点发沉——许大茂到底怎么样,我比谁都清楚。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就像这揉好的面团,再想改,也难了。
水晶吊灯的光落在紫檀木餐桌上,谭家菜的余温还在骨瓷盘沿泛着热气,可我握着筷子的手却越来越沉。
娄董放下银质汤匙,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我托人问了四合院的情况,许大茂在院里的名声,可不像是你说的那样‘纯真善良’。”
我垂下眼,盯着盘子里没动几口的“扒鸡茸菜心”,菜色莹润,可嘴里却发苦。
娄董待我确实不薄,不仅让我在娄家的厨房练手艺,连家里多余的面粉黄油都肯让我带给雨水,我原以为这事能就这么过去,却忘了娄家要打听点事,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
“我自问对你不算苛刻,”娄董的声音又沉了几分,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几分失望:“晓娥是我唯一的女儿,她找你打听,是信你实诚。你明知道许大茂爱占小便宜、还总跟院里人起争执,为什么不跟她说实话?你就不怕她看走了眼,将来嫁过去受委屈?”
旁边的娄夫人没说话,只是给娄晓娥夹了块鱼,眼神里带着点担忧。
娄晓娥也低着头,手指绞着桌布,上次来厨房时的雀跃劲儿全没了,想来是已经听她父亲说了些什么。
我指尖蹭过骨瓷碗沿,涩意从嘴角漫到眉梢,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放下筷子时,瓷筷与碗底轻碰的声响,在安静的饭厅里格外清晰。
“娄董,您打听的是面上的事,院里那些藏着的弯弯绕,外人未必清楚。”
我深吸口气,把四合院那些压在心里的事慢慢倒出来。
“我们那院看着是普通民居,实则藏龙卧虎——先说那位被大伙喊‘道德天尊’的一大爷,平时总把‘邻里互助’挂嘴边,谁家有事都要出来说两句,可真到自己头上,比谁都精。他是轧钢厂八级工,手艺顶好,却从没教出个像样的徒弟,不是徒弟笨,是他怕教会了徒弟,抢了自己的饭碗,手艺里的诀窍藏得严严实实。就这一点,连二大爷都不如。”
娄董端着茶杯的手顿住,眉头微蹙:“还有这回事?”
“您接着听。”
我继续说:“二大爷人称‘爱子慈父’,可那慈爱只给大儿子,对另外两个小儿子,稍有不顺心就动手打,院里常能听见孩子哭。至于三大爷阎埠贵,‘慷慨大方’是外人看的,实则精于算计,街坊都笑说‘粪车打门前过,他都要凑上去尝尝咸淡’,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跟人打交道总想着占点小便宜。”
我抬眼看向娄董,语气里带了点无奈:“您说,院里住的都是这样的人,他们嘴里的‘口碑’,能作数吗?这群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变着法想占别人便宜。许大茂呢,偏偏是个不肯吃亏的,谁想从他那儿捞好处,他都能顶回去。就因为这个,他把院里人得罪了个遍,大家才都不待见他,说起他来全是坏话。”
“砰”的一声,娄董手里的茶杯搁在桌上,茶水都溅出了几滴。
他脸上满是惊愕,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不敢置信:“我倒真没料到,一个小小的四合院,竟有这么多弯弯绕,还有这样的人?”
旁边的娄夫人也停下了筷子,小声跟娄晓娥嘀咕了几句,娄晓娥的脸色更白了些,攥着桌布的手指又紧了几分。
饭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可那股子压抑的气氛,却让人再也没了吃饭的心思。
我看着娄董惊愕的神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布边缘,把憋在心里的话接着往下说:“院里还有户贾家,那才叫离谱——他们家过日子,像是出门捡不到钱就算亏了本。院里不管是谁家丢了针头线脑,或是少了块肥皂,十有八九是贾家人拿的。可贾家儿子贾东旭,是一大爷易中海的徒弟,还是易中海属意的‘养老接班人’。”
说到这儿,我忍不住加重了语气:“就因为这层关系,贾家不管犯了什么事,易中海都能想办法帮他们抹平。上次三大爷家丢了两斤白面,明眼人都知道是贾家媳妇秦淮茹拿的,结果易中海出面说和,硬是让三大爷算了,最后还让二大爷匀了点粮食给贾家,说是‘邻里帮衬’。这才是我们四合院的真样子,您要是只听院里人说的那些话,根本看不到这些藏在背后的事。”
娄董的眉头拧得更紧,手指在桌沿轻轻敲击,显然在消化这些信息。
旁边的娄晓娥停下了手里的汤匙,眼神里满是诧异,大概是从没听过这样的邻里琐事。
我深吸一口气,话锋转回许大茂身上:“我承认,刚才跟您家晓娥说许大茂的话,是有美化的成分。他确实不算多好的人,爱耍点小聪明,有时也爱说几句场面话,透着点浅薄。可他绝不是院里人说的那样,是什么‘头顶流腔脚底生疮’的坏蛋——他没偷过别人家东西,没借着身份欺负人,更没像易中海那样,为了自己的养老算计别人。”
我看向娄董,语气多了几分恳切:“娄董,我要是知道他真像别人说的那么坏,怎么可能跟他来往?就是因为看明白了院里的弯弯绕,知道他那些‘坏名声’里,有大半是因为不肯让人占便宜才落下来的,我才没把那些闲话当真。”
饭厅里静了片刻,娄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神里的惊愕渐渐褪去,多了几分思索。
他看了眼身旁的娄晓娥,又看向我,缓缓开口:“这么说,是我先前听的那些话,都带着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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