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秘道内的阴冷与死寂,如同附骨之疽,在马凤离开后许久,仍萦绕在他心头。
那翻板下的累累白骨,石室中神秘的盒子,三条未知的岔路,都成了他脑海中反复回放的画面。
这次探索虽未竟全功,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未知与危险的大门,也让他对救母之路的艰难有了更清醒的认识。
他拖着疲惫却异常清醒的身躯回到泥鳅巷的小院,将探索所得,尤其是那三条岔路和石室盒子的情况,详细告知了牛天扬。
牛天扬听完,面色凝重如水,沉吟良久,方道:“果然凶险。你能全身而退,已是万幸。那石室中的盒子,能被置于如此险地,绝非寻常之物,或许与射日神弓,甚至与皇室秘辛有关。但眼下,切不可再轻举妄动。内卫既然可能与黑煞门有染,其耳目之灵敏,超乎想象。你此次前往西山,虽自认隐秘,但难保没有留下一丝半缕的痕迹。”
马凤心中一凛,点头称是。
他知道爷爷的担忧绝非空穴来风。
京城这地方,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探密布,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来关注。
然而,危险往往在你最警惕的时候,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
次日,马凤照常入宫值守。西苑依旧冷清,枯荷池塘在冬日的寒风中更显萧索。
他如同往日一般,按刀肃立,目光沉静地巡视着宫道,将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演绎得淋漓尽致。
但很快,他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平日里,除了固定的巡逻队伍,西苑人迹罕至。
但今日,却有几名穿着普通内侍或低阶官员服饰的人,在不同时段,以各种理由“偶然”经过他值守的区域。
或是询问某个库房的位置,或是借口查看某处宫墙的破损,目光却总似有若无地在他身上扫过。
那些目光,不像普通宫人好奇的打量,而是带着一种审视、探究,甚至是一丝冰冷的评估。
他们的步伐沉稳,气息内敛,虽然极力掩饰,但马凤敏锐地察觉到,这些人身上带着一股与宫廷安逸氛围格格不入的、类似江湖人的精悍之气,却又比寻常江湖人多了一份森严的纪律感。
内卫!
马凤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爷爷的担忧成真了。
他昨日探索皇陵的举动,果然引起了某些势力的注意!
而且,来的是直接听命于皇帝、负责监察宫廷与百官、手段酷烈的内卫!
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脸上甚至刻意流露出一丝被频繁打扰的不耐与属于“愣头青”的耿直,对那些询问一一公事公办地回答,不多说一个字,也不露半分异样。
“这位侍卫兄弟,听说前几日武英殿夜宴,你与那汗鲁公主比试箭术,很是了得?”一名看似路过的“低阶官员”停下脚步,笑着搭话,眼神却锐利如刀。
马凤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只是微微皱眉,抱拳道:“大人过奖,末将只是侥幸,全赖陛下洪福与公主殿下承让。”语气平淡,带着不愿多谈的疏离。
那“官员”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踱步离开了。
但马凤能感觉到,那道审视的目光在他背上停留了许久。
接下来的值守,他如同置身于无形的罗网之中。
那些内卫的眼线并未离开,只是换了人,换了方式,继续在远处或暗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在他换岗休息时,也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视线。
压力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寻找他镇定外表下的任何一丝破绽。
马凤知道,这是内卫惯用的手法,通过持续不断的施压和观察,让目标在紧张中自行暴露。
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每一次呼吸,每一步行走,甚至每一个眼神,都经过精心的控制。
他将自己完全代入那个“来自边塞、武功不错但心思单纯、忠于职守”的年轻侍卫角色之中。
休息时,他或是默默擦拭佩刀,或是靠着宫墙闭目养神,对周遭的窥探视若无睹,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因值守疲惫而稍事休息的半大孩子。
然而,内心的弦却绷到了极致。
他不断地复盘昨日的行动:
是否留下了脚印?
是否被山中的樵夫或护陵军外围哨卡无意中瞥见?
还是在黑市购买地图时,就被盯上了?
无法确定。
但内卫既然已经注意到了他,就绝不会轻易放手。
傍晚交班时,他在殿前司衙门外,再次“偶遇”了那名之前盘问过他的王副统领。
王副统领依旧是那副冷峻的面孔,但这次,他停下脚步,看着马凤,淡淡道:“马侍卫,近日宫中事务繁杂,各方使节往来,需得格外警惕。当好你的差,守好你的本分,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去的地方……别去。”
最后三个字,他刻意放缓了语速,目光如同冰冷的钉子,钉在马凤脸上。
马凤心中一突,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与一丝被上官训诫后的紧张,躬身道:“末将谨记统领教诲!定当恪尽职守,不敢有违!”
王副统领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马凤站在原地,直到王副统领的背影消失,才缓缓直起身。
后背的内衫,已被冷汗浸湿了一片。
王副统领这番话,是例行公事的警告?
还是意有所指的敲打?
他是否也受到了内卫的某种暗示或压力?
无论如何,这都表明,他已经被置于放大镜之下。
回到泥鳅巷,他将宫中情况告知牛天扬。
牛天扬眉头紧锁,在狭小的院落中踱了几步,沉声道:“内卫出手,非同小可。他们现在只是怀疑,没有证据,所以只是监视和试探。但若被他们抓到任何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向马凤,眼神锐利:“凤儿,近日你必须更加谨慎。宫中值守,不可有丝毫差错。与刘顺平那边的联系,必须更加隐秘,非必要暂不接触。至于皇陵秘道,绝不可再探!至少在内卫放松警惕之前,想都别想!”
马凤抿紧了嘴唇,小手紧紧握拳。内卫的追查如同一座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也让他救母的计划陷入了停滞。
“难道……我们就只能这样被动等待吗?”他不甘地低语。
“等待,有时是最好的进攻。”牛天扬按住他的肩膀,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凤儿,记住,你现在是‘马凤’,是御前侍卫马探花。你要做的,就是演好这个角色,让他们觉得你‘人畜无害’,让他们将注意力从你身上移开。暗处的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沉不住气,自己跳出来。”
牛天扬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在他们眼中,你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一个有天赋、但需要打磨的边塞少年。利用好这一点,这就是你最好的伪装。”
马凤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拳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明白了,爷爷。”
是的,他不能乱。
他必须比以往更加冷静,更加耐心。
内卫的追查,是危机,也是一场考验。
考验他的定力,考验他伪装的能力。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那双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幽深光芒。
既然你们想看,那我就让你们看个够。
一个忠心耿耿、略显木讷、除了当差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马侍卫”。
他倒要看看,在这京城的重重迷雾与监视之下,谁能笑到最后。
这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他,这个年仅十岁的“棋子”,绝不会轻易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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