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丝绢上显现的“朱常鸿”三字，如同冰锥，刺入每个人的心底。十岁稚子，竟是这搅动京城风云、罔顾人命、意图窃取地脉龙气的幕后主使？其背后，又该是怎样的野心家和疯狂术士在推动？
“疯了…都疯了…”刀哥喃喃自语，脸上血色尽褪。牵扯到皇子夺嫡，这已不是江湖恩怨，而是泼天的祸事！一个不慎，便是株连九族的下场！
芸娘、翠儿和梅香更是吓得浑身发抖，紧紧靠在一起，连哭泣都忘了。
唯有苏静蓉，在经过最初的震惊后，眼神反而变得越发锐利和冰冷。她缓缓卷起丝绢，声音沉静得可怕：“好一个‘鸿鹄之志’！可惜，用的却是魑魅魍魉的手段！”
她看向众人：“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知道了对手是谁，知道了陈瑜的下落，我们反而有了明确的目标。”
“四妹，你的意思是…”林红缨握紧了熟铜棍，眼中燃起战意。
“救陈瑜，破阴谋，斩黑手！”苏静蓉斩钉截铁，“皇陵水牢虽险，但比起皇城大内，守卫必然松懈许多。这是我们最好的突破口！救出陈瑜，不仅能得知那晚钦天监内的更多细节，更能拿到指证魏贤和万毒窟勾结的铁证！”
“可是…”芸娘担忧地看了一眼昏迷的王大柱，“相公还未醒，我们…”
就在这时，炕上传来一声轻微的呻吟。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王大柱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明亮锐利的眸子，此刻还带着几分迷茫和虚弱，但很快便聚焦起来，扫过地窖内一张张关切而紧张的脸庞。
“芸娘…静蓉…红缨…”他声音沙哑地唤出几个名字，试图撑起身子。
“相公！您醒了！”芸娘喜极而泣，连忙和翠儿一起上前小心扶起他。
苏静蓉也快步走到炕边，搭上他的脉搏，仔细探查片刻，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少许：“内力虚浮，神魂有损，但性命无碍，需好生静养。”
王大柱摇摇头，目光落在苏静蓉手中那卷丝绢上：“我睡了多久？外面情况如何？刚才…好像听到你们在说皇陵？陈兄有消息了？”
苏静蓉言简意赅地将目前的情报和她的计划说了一遍。
王大柱听完，沉默了片刻，脸上并无太多惊惧，反而露出一丝果决：“静蓉说得对，皇陵水牢，必须去！而且…要快！”
他感受了一下体内的情况，苦笑道：“我这样子怕是暂时动不了武，但出出主意还行。救人之事，需周密计划，不能硬闯。”
他看向苏静蓉和林红缨：“静蓉，你经验最丰，身手最好，潜入探查、指挥调度非你莫属。红缨，你勇力过人，正面强攻、断后掩护需要你。但皇陵守卫绝非易与之辈，尤其是内卫的秘密据点，必有高手。”
“刀哥，”他又看向刀哥，“你对京城三教九流熟悉，立刻想办法，查清皇陵周边尤其是奉先殿区域的巡逻规律、换岗时间，最好能弄到简易地形图。”
“豆子，你机灵，腿脚快，负责在外围望风传讯。”
“石磊，”他目光转向那个年轻护院，“你的灵觉或许能帮上大忙，感应守卫位置、机关陷阱，就靠你了。”
他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瞬间将有些慌乱的人心稳定了下来。
“那我们呢？我们能做什么？”芸娘急切地问道。
王大柱温和地看了她和翠儿、梅香一眼：“你们和婆婆留在这里，照顾好自己，就是最大的帮忙。另外，梅香，你心思细，协助刀哥整理分析情报。”
“可是…”芸娘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王大柱语气温和却坚定，“这不是逞强的时候。我们要救陈兄，也要全身而退。”
他最后看向苏静蓉：“四娘子，救人之事，由你全权负责。何时动手，如何动手，你来做主。我只提醒一点，我们的目的不是杀人，是救人和取证。若能无声无息最好，若不能…则以雷霆之势救人，速战速退，绝不恋战！”
苏静蓉重重点头：“明白。”
计划既定，众人立刻分头行动。
刀哥和豆子迅速通过棺材铺的渠道出去打探消息。林红缨开始检查武器，磨砺棍锋。石磊闭目凝神，努力让自己的灵觉变得更加敏锐。芸娘三女则忙着准备干粮、清水和金疮药等物资。
苏静蓉则摊开一张简陋的京城周边草图，结合哑婆子偶尔的补充和王大柱的提醒，开始推演潜入和撤离的路线。
哑婆子默默地看着众人忙碌，尤其是看着炕上虽然虚弱却目光湛然、调度有方的王大柱，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和奇异的光芒。她悄悄从贴身处摸出一个小小的、看起来年代极为久远的龟甲，藏在袖中默默卜算着什么，脸色变幻不定。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地窖内点了更多的油灯。
刀哥和豆子终于回来了，带回了好消息和坏消息。
好消息是：皇陵奉先殿区域因为闹鬼传闻和位置偏僻，日常守卫确实不算太严，尤其是后半夜。刀哥甚至从一个老偷儿那里弄到了一份手绘的、标注了几条鲜为人知的小道的皇陵外围地形图。
坏消息是：内卫在水牢那边加派了人手！似乎是魏贤对地脉波动不安，加强了对重要“人证”的看管。带队的就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副指挥使赵无咎的心腹之一，据说也是个硬茬子。
“赵无咎的心腹…”苏静蓉冷笑一声，“正好，抓个舌头，说不定能问出更多东西。”
子时将近，月黑风高。
所有准备都已就绪。苏静蓉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夜行衣，林红缨也将熟铜棍用布缠了以免反光，石磊显得有些紧张，但眼神坚定。
王大柱强撑着坐起，看着即将出发的三人，沉声道：“一切小心。事若不可为，以自身安危为重！”
“相公放心！”林红缨一拍胸脯，“俺一定把陈兄弟囫囵个带回来！”
苏静蓉深深看了王大柱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多言，率先钻出了地窖暗门。林红缨和石磊紧随其后。
三人身影迅速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向着西郊皇陵的方向潜行而去。
地窖内，再次陷入紧张的等待。
王大柱靠在炕头，闭目凝神，努力恢复着一丝一毫的气力。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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