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花初绽的喜悦,迅速被接踵而至的危机冲淡。关外吴佩孚的求援信几乎是一日一封,言辞一次比一次焦灼。张作霖部依托奉天机器局,不仅枪炮充足,近几日甚至出现了几门疑似从俄国人那里弄来的山炮,轰得吴佩孚苦心经营的辽河防线摇摇欲坠。而朝廷能拨付的,除了部分粮秣,就只有格物院紧急赶制出来的五十支“雷火铳”和配套的铁砂火药,对于一场数万人规模的战役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告诉吴佩孚,坚守待援!朝廷的新式枪炮,很快就能量产!”溥仪在养心殿内,对着聂宪藩沉声道,这话既是命令,也是给自己设定的死线。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吴佩孚这支好不容易初步归心的力量被张作霖耗死在辽河边上。
压力再次传导至西苑格物院。
赵铁柱几乎住在了那座成功出钢的转炉旁,带着工匠们日夜不停地改进工艺,提升钢水质量,并尝试浇铸制造枪管所需的特定型号钢材。而鲁大那边,则面临着更大的挑战。
“皇上,这后装枪的‘膛线’,奴才等用尽了办法,手工刻凿不仅慢,而且深浅不一,十根里能有九根是废品。”鲁大捧着一根内壁布满杂乱刻痕的枪管坯料,愁眉苦脸。
溥仪看着那根几乎报废的钢管,眉头紧锁。拉制膛线需要专用的机床和刀具,这远远超出了格物院目前的能力。他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工棚里那些简陋的台钳、锉刀,忽然定格在角落里一台为研究蒸汽机而造的小型手摇钻床上。
“如果……不刻膛线呢?”溥仪突然开口。
“不刻膛线?”鲁大一愣,“那子弹出去岂不是乱飞?毫无准头可言。”
“准头可以暂时牺牲一部分。”溥仪思路飞快,“我们首先要解决的是‘有无’问题!造一种简化版的滑膛后装枪,虽然射程和精度远不如线膛枪,但装填速度远超前装枪,火力密度可以大幅提升!对付张作霖那些缺乏严格训练的骑兵和步兵,在近距离内,密集的弹雨比精准的点射更有效!”
他立刻拿起炭笔,在木板上画了起来:“看,枪管内部保持光滑。子弹也简化,铅弹头做成球型,后面用纸壳包裹发射药,底部嵌入我们自制的雷汞底火。用类似这种杠杆式或者起落式枪机,实现后膛装填和闭锁……”
鲁大看着那结构明显简单了许多的草图,眼睛渐渐亮了起来:“皇上圣明!如此一来,制造难度大减,产量必能大增!只是这射程,恐怕超不过六十步(约100米)……”
“六十步,足够了!”溥仪断然道,“先解决燃眉之急!这种枪,就叫‘速射铳’!集中所有人手,优先制造‘速射铳’和配套的纸壳定装弹!朕要在一个月内,看到至少五百支!”
“嗻!奴才拼了命也给您造出来!”鲁大仿佛被打了一剂强心针,立刻转身吼叫着催促工匠们调整工序。
安排完军械的应急方案,溥仪又将徐世昌召来,询问电力与电报的进展。
“皇上,永定河畔水力发电站的选址已初步勘定,正在招募民夫平整地基。所需铜线、磁石等物,已派人分头采买。只是……这‘发电机’的核心部件,格物院那边表示极其复杂,仿制进展缓慢。”徐世昌汇报着,脸上也带着忧色。皇帝对这几件事的重视程度,他心知肚明。
“发电机朕亲自去盯。”溥仪道,“电报线路的铺设呢?”
“回皇上,京津之间的电报线已在架设,但材料短缺,尤其是优质的绝缘瓷瓶,产量跟不上。而且……各地督抚对朝廷要统一电报网络,反应不一,两江、湖广等地,似有拖延之意。”
这是预料之中的阻力。溥仪眼神微冷,看来,仅仅靠一纸诏书,还不足以让那些封疆大吏乖乖交出通讯权。
就在这时,小德张神色慌张地小跑进来,也顾不得礼仪,急声道:“万岁爷,不好了!咱们派去江南的人……失联了!”
“什么?”溥仪和徐世昌同时一惊。
“就是负责追查那批进入租界的北方人的小组,按约定,昨日就该有消息传回,可至今音讯全无。奴才刚收到上海潜伏的另外一条线报,说……说前日晚间,法租界发生枪战,死了几个人,尸体都被巡捕房迅速收走了,身份不明!”
一股寒意瞬间从溥仪脊背升起。灭口!又是灭口!对方下手狠辣果决,显然察觉到了他的调查,并且在上海拥有不小的能量,能让租界巡捕房配合掩盖。
是孙文吗?他似乎没必要对调查北方人的自己人下如此死手。是那批北方人自己?还是……那个神秘的飞鸟组织?
线索似乎又断了,只留下更深的迷雾和更浓的血腥味。
当晚,肃亲王善耆府邸,密室。
善耆悠闲地品着香茗,他对面,坐着一个笼罩在黑袍中,看不清面容的身影。
“王爷近来,似乎清减了些。”黑袍人的声音经过刻意改变,嘶哑难听。
“劳阁下挂心。”善耆放下茶杯,皮笑肉不笑,“不过是些跳梁小丑在眼前聒噪,扰人清静罢了。倒是阁下答应本王的东西,不知何时能够到位?”
“王爷放心,第一批‘货’,已由海路运抵天津,不日即可送达关外,助张雨亭一臂之力。”黑袍人淡淡道,“至于京城里的那些‘苍蝇’,王爷不必烦心,自有专人打理。只是,皇帝小儿似乎对电报一事,颇为上心……”
善耆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哼,黄口小儿,异想天开!他想用那铁丝线掌控天下消息,也得问问各地的督抚答不答应!本王已修书数封……”
“王爷高明。”黑袍人微微颔首,“不过,釜底抽薪,方为上策。听说……永定河边,最近很是热闹?”
善耆目光一闪,与黑袍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沉默下来。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扭曲晃动,如同蛰伏的鬼魅。
几乎同时,养心殿内,溥仪正对着一份刚刚由聂宪藩紧急送来的报告,面色铁青。报告上说,永定河电厂选址的工地上,昨夜莫名失火,烧毁了几处临时工棚和少量囤积的木料,幸好发现及时,未造成人员伤亡,也未波及核心区域。
失火?真有这么巧?
溥仪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江南调查组失联,电厂工地失火,关外战事吃紧,朝堂阻力重重……这一连串的事件,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从四面八方向他收紧。
对方在暗,他在明。他拥有未来的知识,却受困于当下的孱弱。科技树的生长需要时间,而敌人,似乎并不想给他这个时间。
“聂宪藩。”
“臣在。”
“加派双倍人手,护卫西苑格物院和永定河工地,许你临机决断之权,有任何可疑人等靠近,格杀勿论!”溥仪的声音带着凛冽的杀意,“另外,给朕查!查清楚肃亲王最近除了关外,还和哪些人来往,尤其是……有没有陌生人出入其府邸!”
“是!”
殿外夜风呼啸,吹得窗棂咯咯作响。溥仪知道,平静的日子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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