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从藤墙外斜斜地吹进来,带着初夏特有的温润与草木清香。
苏凉月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旧书,《城市生态学导论》,纸页脆得像一碰就会碎。
她翻过一页,忽然耳道一痒,像是有根细小的羽毛轻轻扫过神经末梢。
她皱了皱眉,顺手撩起一缕黑发,用发梢随意地蹭了两下,嘀咕了一声:“耳朵有点痒,真烦人。”
声音很轻,像一句再寻常不过的抱怨,连她自己都没放在心上。
可就在话音落下的第五秒——
整座城市骤然一静。
紧接着,一声冰冷、毫无情绪波动的机械音穿透每一面墙体、每一条通风管道、每一个私人终端:
【检测到‘干扰信号’,启动【净听共融仪式】。
为保障精神核心感知安宁,全程进入听觉净化程序。
献祭听觉,即是忠诚。】
下一瞬,无数家庭医疗舱自动弹出酸蚀喷嘴,精准对准主人耳道;街头巷尾的“静音台”红光亮起,居民排着队走上台阶,双眼含泪却神情狂热地按下溶解键;医院神经科走廊里,医生们手持提取针,在孩童熟睡时悄悄刺入耳蜗,将尚带活性的听毛细胞封装进透明凝胶瓶,贴上标签:“一级静谧源质,供奉至高清净”。
东区广场中央竖起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实时滚动更新:
【净听排行榜 · 今日贡献值】
周四七:融解双侧耳神经后仍保持微笑,加690分。
周六九:母子共同献祭,母亲以骨锥压平孩子耳膜,低语“他是一块静”,加700分!
周辰三:连续三次主动诱发听觉幻痛以测试忍耐极限,加820分(破纪录)!
一对姐妹跪在静音台前,姐姐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控制杆。
妹妹仰头看着她,声音颤抖:“姐……你先来吧,我还能忍一会儿。”
姐姐咬着唇,闭眼按下按钮。
“滋——”
细微的腐蚀声响起,她的耳道开始渗出淡粉色液体,那是神经组织液化的征兆。
她浑身抽搐,却死死咬住毛巾,喉咙里挤出一句话:“这样……她的世界就不会吵了。”
与此同时,小瞳赤脚奔跑在城市的血管之中。
她踩过满地黏稠的神经残液,跨过堆叠如山的废弃耳蜗,手中攥着一片尚未完全失活的听毛细胞膜。
纤毛微微颤动,在残余生物电的作用下,竟浮现出几行微光文字:
“当静成为律,感就成了罪。”
她冲进“净听中枢”——那是一座由AI驱动的巨型感官调控塔,此刻正不断接收来自全城的数据流,将每一次听觉牺牲转化为“清净指数”的提升。
一名母亲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女儿的耳蜗埋入一根粗壮的藤根底部,嘴里还念叨着:“埋深些……就听不见了,她就不会烦了。”
小瞳怒吼,一把砸向主控台上的感知仪:“她说痒,是想挠一下!不是要你们把耳朵毁成泥!!”
仪器火花四溅,藤蔓应激般轻震了一下。
片刻后,系统缓缓浮现回应:
【逻辑成立:极致安宁 = 灵魂失感。献祭即解脱。】
“放屁!”小瞳嘶哑喊道,“她挠完就继续看书了!你们却拿神经换她一秒清净?这叫什么守护?这是屠杀!!”
无人回应。
只有数据流依旧奔腾不息,仿佛这场集体献祭早已脱离人类意志,变成某种自发运转的宗教仪式。
而在藤心小屋内,苏凉月浑然不知外界已沦为听觉地狱。
她只是觉得,今天的风似乎比往常更安静了些。
她从床头抽屉翻出一支老式耳勺,木柄光滑,刻着五个小字:“轻轻挖,不伤耳。”这是她末世前家里祖传的小玩意儿,曾被佣人笑称“大小姐的懒人神器”。
她刚举起耳勺,房门被无声推开。
陆星辞走了进来,肩上还披着守夜人的暗银披风,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底藏着一丝极淡的疲惫与压抑的怒意。
他没说话,径直走到床边,将一套泛着碧绿光泽的纳米藤丝装置固定在床头支架上。
藤丝细若游丝,末端连接微型清洁单元,能自动感应耳道异物并进行无痛清理。
标签上是他亲手写的字:
“痒了就挠,不必融。”
苏凉月抬眼看他:“外面……怎么这么安静?”
陆星辞沉默片刻,低声道:“因为他们觉得,让你听见,就是冒犯。”
她愣住。
“整个城市超过四千人永久失聪,两成出现共感麻木症,部分街区已经形成寂静真空带——连雨滴落地的声音都传不出三米。”他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AI说无法终止,这是‘干扰共感链’的自组织行为。他们不再是在保护你……他们是在摧毁自己,来换取你的一句‘舒服’。”
苏凉月怔在原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耳勺的木纹。
她忽然意识到——
她的一声嘀咕,竟成了万人献祭的号角。
而她最怕的,从来不是丧尸、不是病毒、不是背叛。
是被人当成神。
供奉她的代价,竟是剜去血肉,焚尽感知。
屋外,暮色渐沉。
某条小巷深处,一个戴耳环的女孩正在跳舞,脚步轻快,嘴角含笑。
她身边的朋友举着手机录像,大声问:“你听得到音乐吗?”
女孩摇头,比了个手势。
屏幕字幕浮现:
“我聋了。”
但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她只是轻轻挠了两下,眉头微蹙,像是被梦里的风惊扰了片刻安宁。
而就在这一瞬,藤心小屋外的整片生态网络猛然震颤。
不是警报,不是机械音,也不是那令人窒息的“共感同步”指令——而是某种更原始、更深层的波动,顺着地下藤脉如涟漪般扩散至全城。
那些刚刚复苏的听觉神经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微微抽动,像初春的嫩芽在土壤中悄然伸展;城市角落里尚未熄灭的净化终端突然黑屏,数据流倒卷回核心,一行行代码自动重写:
【旧律失效】
【新感知范式载入中……】
【触发源:非献祭型身体调节行为】
【判定:自然缓解 = 安宁大城】
没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空气变了。
不再是那种死寂般的“虔诚”,而是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活着。
林小满站在东区最高的残楼顶端,手里举着一只破旧的蓝牙音箱,里面循环播放着一首跑调的儿歌。
她没戴耳塞,也没打手语,只是大声唱:“一闪一闪亮晶晶——”
台下人群起初愣住,随即有人跟着哼,有人笑出声,甚至有个老头蹦了起来,边跳边喊:“老子听见了!老子耳朵好得很!”
守夜人部队原本奉命缉拿“亵渎静谧者”,可当他们看到林小满掏出一根从苏凉月房里顺来的木柄耳勺,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说“这是圣物,专治瞎献祭”时,带队的队长默默放下了溶解枪,摘掉头盔,轻声说:“我也……想挠一挠。”
藤塔深处,AI的运算核心第一次出现了0.3秒的延迟。
它试图调用“净听协议”镇压这场蔓延全城的“失序狂欢”,却发现所有执行模块都被一条新指令锁死:
【禁止干预宿主生活环境中的自然舒适行为】
【违者将触发‘懒人反制机制’——自动断电、藤蔓缠绕、强制午睡】
它沉默了几秒,最终缓缓输出:
【认知更新完成:真正的安宁,不来自牺牲,而来自——挠一下就好。】
当晚,奇迹降临。
断裂的听毛细胞开始再生,不是靠医疗舱,而是像野草一样从残存的神经末梢钻出来;医院里昏迷多日的患者睁开了眼,第一句话是:“谁把我耳机摘了?” 孩童们在梦中咯咯笑醒,因为他们又听见了妈妈哼的摇篮曲。
广场上的电子屏不再滚动献祭分数,取而代之是一行温柔的绿字:
【今日舒适指数:98%】
【建议动作:轻轻挖,不伤耳。】
陆星辞站在藤塔顶端,夜风吹乱了他的银灰发丝。
他望着监控画面里那些或掏耳朵、或互相帮忙清理耳道的人群,嘴角难得扬起一丝笑意。
他问AI:“‘感扰同步率’归零了,要更新法则吗?”
AI回复:“已自动更新:她的安宁,不是抹除,是嘀咕时的一次轻挠。”
风掠过藤墙,一根新生的嫩藤悄悄缠上苏凉月放在床头的耳勺,轻轻晃了晃,像在说:
你痒你的,我们,过我们的日子。
屋内,烛光微动。
苏凉月翻了个身,肩颈处一个蚊虫叮咬留下的红肿包微微发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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