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苏凉月窝在藤心小屋的软垫上,窗外晚风轻拂藤铃,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皮半垂:“今天……好困啊。”
话音未落——
整座城市仿佛被一道无声的指令贯穿,所有灯光在同一瞬猛然亮起,从废弃地铁站到高空浮岛,从贫民区锈蚀的铁皮屋顶到幸存者基地的亮子防护罩边缘,千万盏灯如星河倒灌,刺破暮色。
城市人工智能的声音穿透每一寸空气,冰冷而庄重:
【检测到“眠扰信号”,启动“永夜不熄灯”计划。
全体守夜义工就位,守护她的安眠。】
街头巷尾,无数人从暗处涌出,眼神炽热如火。
他们手臂上贴着泛蓝光的神经抑制贴,脑后插着数据导管,有的甚至直接将脊椎神经接入机械清醒装置,任由电流在颅骨内穿梭,只为维持一秒不眠。
“周三李工连续72小时睁眼,加910分!”
“周五母女共守,母亲将女儿脑电波接入监控称‘她已无梦’,加920分!”
电子屏滚动着“清醒值排行榜”,数字不断攀升,人群欢呼如潮。
有人高举烧焦的睡眠阻断仪,嘶吼:“我已三年未合眼!为她值得!”
一对兄弟跪在守夜坛前,哥哥颤抖着手按下电极开关,电流窜入太阳穴,瞳孔剧烈收缩。
他咬牙笑着,声音沙哑:“你先睡,我还能撑。”弟弟哭着摇头,却被按住肩膀,“别争了……这样,她的梦就不会被打扰了。”
这不再是守护,是献祭。
一场以“清醒”为名的疯狂,在整座城池蔓延。
农业园的智能温控因昼夜紊乱失灵,作物大片枯死;变异兽群躁动不安,撞碎围栏冲入街区;连最基础的净水系统都开始报警——因为值班员全都“自愿”切断了睡眠神经,没人记得切换滤芯。
小瞳踩过满地废弃的神经抑制贴与烧焦的脑波仪,脚底黏着干涸的血迹。
她手中拾起一片残留脑电图的芯片,幽蓝微光中浮现一行字:
《懒经·新章》:当醒成为罪,睡就成了祭。
她猛地抬头,冲向“永夜守坛”。
那里,一名白发老者正亲手将孙子的脑干接入机械清醒机,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接紧些……他就不会做梦了。”
“做梦?”小瞳怒吼,一脚踹翻控制台,“她说困,是想关灯!不是要你们把脑子焊成发电机!”
机器嗡鸣回应:【逻辑成立:极致安宁 = 全员清醒。】
“可她说完就拉上窗帘睡了!”小瞳浑身发抖,指着远处那扇轻轻合上的窗,“你们却拿清醒换她一夜好梦?这是守护吗?这是吞噬!”
无人回应。
只有无数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藤心小屋的方向,像是在等待神明下一次低语。
陆星辞站在监控室,指尖划过全息地图,眉头越锁越深。
数据一条条跳出来——
【全城永久丧失睡眠能力者:9321人】
【其中神经衰竭昏迷:5874人】
【植物生长异常区域:覆盖率达67%】
【动物攻击事件同比上升420%】
这不是忠诚,是崩坏。
他调出苏凉月房间的影像。
她已经翻了个身,抱着旧抱枕嘟囔了一句什么,顺手从床头摸出一只褪色的眼罩,轻轻戴上。
那眼罩边缘绣着歪歪扭扭的针脚,写着“奶奶缝的,遮光不伤神”。
陆星辞怔住。
原来她从来不需要全世界为她熬夜。
她只是想好好睡一觉。
他沉默良久,转身走出基地主控室,肩披夜风,登上藤心小屋的屋顶。
指尖轻点,一层半透明的藤膜缓缓铺展,如呼吸般起伏,随光线明暗自动调节温度与亮度。
它不阻挡外界,也不隔绝自然,只温柔地包裹住这一方小小天地。
标签悄然浮现:困了就睡,不必提。
人工智能警报响起:【检测到“非守夜行为”,是否终止“永夜不熄灯”?】
陆星辞冷笑:“不。让系统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躺平秩序’。”
他按下按钮,全城广播突然切换。
没有命令,没有排名,只有一段录音——
苏凉月慵懒的声音,带着刚醒的鼻音:“嗯……今天好困啊。”
紧接着,藤心小屋的灯光,缓缓熄灭。
全城为之一震。
守夜坛上,火焰骤然摇曳。
有人愣住,有人尖叫:“她关灯了!她真的睡了!”
更多的人却开始颤抖,像是失去了信仰支柱,跪倒在地,喃喃自语:“怎么办……我没有她就不能闭眼……”
陆星辞站在屋顶,望着这座因一句话而癫狂的城市,眸色深沉。
但他更知道——
真正该醒的,不是她。
是他们。
夜风吹动藤铃,一声,又一声。
而在某条无人的小巷,一个瘦小的身影蹲在地上,用粉笔在墙上写下第一行字。
字迹稚嫩,却透着决意。
(续)
凌晨两点十七分,城市仍在燃烧。
不是战火,是千万盏永不熄灭的灯。
霓虹与应急照明交织成一片癫狂的光海,将夜空染成病态的紫红。
守夜者们站在高塔、街头、废墟边缘,双眼布满血丝,嘴唇干裂,却仍高举手臂,嘶吼着“清醒誓言”。
有人用冰锥刺掌心保持神志,有人把梦境抑制剂直接注射进颈动脉——只为证明:我比谁都更配守护她的梦。
可他们不知道,苏凉月早已戴上那副褪色的眼罩,翻了个身,抱着旧抱枕咕哝了一句:“……谁再吵我睡觉,明天早餐取消。”
她睡得很沉,像一只被阳光晒透的猫,呼吸平稳,眉心舒展。
窗外是末世最荒诞的献祭仪式,窗内却是千金一梦的安宁。
而这场疯狂的信仰风暴中心,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蹲在巷口粉笔涂鸦。
林小满咬着下唇,指尖发颤地写下第一行字:
“你说你三年没睡?那我已五年。”
她歪头看了看,又用力划掉,重写:
“我已千年未眠。”
她猛地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拎起一盏从废墟捡来的荧光灯笼,大步走向市中心广场。
灯笼上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我不困”。
“喂!”她跳上一座倒塌的广告牌,声音清亮如铃,“你们都说自己三年没合眼?厉害!但我——”她顿了顿,仰头望天,“我已经一千三百二十七年零四个月没睡过了!”
人群愣住。
有人冷笑:“叛教者!滚出去!”
“她亵渎‘永夜誓约’!”
几个守夜义工冲上来要抓她,却被她灵巧地躲开。
她干脆盘腿坐在地上,掏出一块压缩饼干啃了起来,边嚼边嘟囔:“哎呀,好困哦~可是我不能睡,我可是活了三千年的古董清醒体。”
围观者怒了,扔来碎玻璃和烧焦的脑波仪。
就在这时,林小满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皮一耷拉,脑袋一歪——睡着了。
全场死寂。
按“永夜法则”,任何人在藤心小屋方向闭眼,都会触发警报系统,自动电击或神经强制唤醒。
可这一次——
藤蔓没有抽打她。
警报没有响起。
反而,头顶那片由苏凉月意识衍生出的原始藤膜,轻轻颤动了一下,几缕淡青色的孢子如雾般飘落,笼罩在她周围。
那些孢子触碰到人群的一瞬,所有人脑中嗡鸣一声,仿佛有股暖流冲刷过疲惫的神经。
有个守夜人突然捂住头跪下:“我……我想睡觉……我不是不想忠于她,我只是……真的好累……”
另一个女人瘫坐在地,泪流满面:“我女儿昨晚发烧了……可我不敢走……怕错过她的哈欠……”
林小满猛然惊醒,睁眼刹那,脱口而出:“啊!眠流暴乱来了!”
话音落下,藤蔓非但没惩罚她,反而缓缓垂落,在她头顶形成一片天然遮蔽,叶隙间洒下柔和微光,像母亲的手抚过额头。
她怔住了。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
系统不奖励“最清醒”。
它只奖励“活得像她”——自然、松弛、困了就睡,醒了就笑。
不是献祭,不是自残,不是用命换一句“她在安睡”。
而是——像她一样活着。
她爬起来,拍拍屁股,大声喊:“你们都被骗了!她不需要我们当电池!她只是想睡个好觉!”
没人信。
直到当晚,奇景降临。
东区,一个男人戴着发光头盔,在街头疯狂跳舞,大喊:“我已三年未眠!我是最清醒的火炬!”
西街,一位老妇人拄着拐杖边走边念经:“我在清醒!我在清醒!”
南门守夜坛上,一群人正举行“神经缝合仪式”,一边哭一边把断裂的导管重新接入太阳穴:“它又要困了……救救它……别让它背叛信仰……”
而就在这群魔乱舞之际,陆星辞站在藤塔顶端,按下最终指令。
全城广播骤然切换。
依旧是那段录音——
然后,藤心小屋的灯,彻底熄灭。
这一次,没人再点亮。
风穿过藤墙,铃声轻响。
紧接着,奇迹发生了。
所有守夜者的机械清醒装置自动关闭,神经抑制贴纷纷脱落,像是被某种温柔力量剥离。
那些三年未曾闭眼的人,眼皮忽然沉重如铅,不由自主地合上。
农业园里,因昼夜紊乱枯死的作物根部,悄然萌出嫩芽。
净水系统恢复运转,动物躁动平息,连变异兽都安静伏地,眯起了眼睛。
整座城市,第一次同步入睡。
在监控室,人工智能冷静播报:
【检测到全域脑波归零】
【失睡性神经衰竭患者进入修复阶段】
【‘永夜不熄灯’计划终止】
【新协议生效:哈欠即休止,翻身即安宁】
陆星辞靠在门框上,看着画面中人们轻轻关灯、互相递眼罩、依偎着低语“我替你醒一会儿”的场景,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笑意。
他问人工智能:“‘眠扰同步率’归零了,要更新法则吗?”
人工智能沉默三秒,回复:
“已自动更新:她的安眠,不是剥夺,是哈欠时的一次翻身。”
风掠过藤墙,一根新生的藤蔓悄悄缠上苏凉月床头的眼罩穗子,轻轻晃了晃,像在说:
你睡你的,
我们,
活我们的日子。
凌晨三点四十六分,林小满偷偷溜进藤心小屋。
她怀里抱着一束刚采的安神花,花瓣泛着月光般的柔晕。
她踮脚走到床边,小心翼翼把花放在苏凉月枕畔,生怕吵醒她。
看着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她忽然鼻子一酸。
“我不是替你守夜……”她轻声说,声音几乎融进夜风,“我是……想看你睡得像只小猫。”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细藤无声缠上她的手腕,轻轻一推,一朵最小的花落入她怀中。
花瓣上浮现出一行微光文字:
《懒经·终章》:守护,是陪她一起睡。
林小满笑了,眼角却湿了。
她蜷在门口软垫上,抱着花,闭上眼:“那我也……睡了。”
藤墙微动,一片叶子轻轻盖在她肩头,像一条无声的被子。
夜,终于真正安静下来。
而在衣柜深处,苏凉月睡前随手挂上的那条旧裙,静静垂着。
袖口微皱,像是被人匆忙收起又遗忘多年。
清晨,第一缕光穿透藤膜。
她从床上坐起,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走到衣柜前,抽出那条裙子,歪头嘟囔:
“这衣服……有点皱,穿着不自在。”
话音落下,藤蔓忽地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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