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夏季，亚龙参加了两次内部质量管理体系运行审核活动，审核公司计量室各种精密量具的合格证与定期校验记录，审核配件库房零配件库存及进出库台账，要求账物相符等。
企业质量管理体系运行内部审核总成绩令人满意，一些有待改进的地方被开了不合格通知单，并要求限期整改，要纠正不合格项本身，同时要制定整改措施，避免再犯。待整改完成，内审员们再次去复核，确认整改的问题得到彻底解决。
除此之外，亚龙觉得应该多做一些事，要干出一些值得人们称道的事情，可以获得合理的回报，能够为自己未来的家庭——当然，那应该是与苗红组成的家庭，提供一个足够舒适的条件和温馨的环境。现在，离这个并不是很崇高的目标看似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地，多么努力都不为过。
亚龙偶尔给苗红打电话约见面，苗红总是很忙，两人见面的次数不多。
有时，苗红会突然主动给亚龙打电话，约他周日见面——那时所有人每周都工作六天，只有周日休息。他们去到美术馆欣赏馆藏绘画和民族风专题绘画展，去公园参观百合花展，观赏锦鲤，偶尔也会到电影院。
那次去西单路口南侧的首都电影院，也是亚龙的主意。其实，他是想创造一点浪漫气氛和两人互动的机会。
电影院将最后一排改造成所谓的鸳鸯座，给无处安身的情侣们创造便于亲热的隐秘角落。亚龙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勇气订购鸳鸯座，一是感觉两人关系还没到火候，怕苗红会感觉受到冒犯；二是不愿为了简单地拉近关系而多付一倍的价钱——亲密关系不是金钱可以换来的。
两人在影院落座后，亚龙故意回头看看后面，对苗红说：“现在服务业也是提供贴心的服务，还有鸳鸯座啊。”
苗红撇嘴笑笑，现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电影当然是爱情主题片。影片开始后，座位还有一半空着。亚龙又回头看后面，对苗红说：“后面还有空座位，我们去后面宽敞的座位怎么样？”
“讨厌！”苗红瞪了一眼亚龙。亚龙自觉惭愧。
影片进行到火热处，亚龙隐约看到苗红的手臂搭在座椅扶手上，他缓缓伸出手，搭在苗红的手上，苗红没有动。他汗津津的手指沿着苗红柔软细嫩的手指滑动，苗红瞥了他一眼，轻轻地将手抽了回去。她往回抽的动作徐缓，但没有一丝迟疑。
亚龙头脑深处突然遭到电击，电流很微弱，但由于出现的如此突然，而显得刺激而猛烈——难不成？不会，可是？苗红本身有问题？
念念两次给他打电话的过程又像放电影一样闪过脑海——让我们分开，在一起不成，求我们分开，后来说可能与她想的不一样，说也许会改变的？
那么，念念想的是什么样子？为什么让我们分开？如何不成？什么会改变？天呢，这不会是真的吧？
亚龙感到从没有过的头晕目眩，遏制着自己的情绪，虽然眼前荧幕上的画面不断变换，但没有看清任何影像。
他曾做过多次尝试，在舞会上贴近她的身体，庙会上去挽她的胳膊，贴近她的脸，触摸她的手，她不但不主动配合，反而一再拒绝，虽然看似委婉；她看似一直很开心的样子，但是，总好像有意无意地在躲避什么。
我的天，她是在躲避我吗？是在躲避男朋友吗？是在躲避男人吗？我的天，但愿这不是真的！不！
电影散场出来，亚龙感到疲惫不堪。
苗红关心地问：“亚龙，你脸色不好，感觉不舒服吗？”
“不知道，我心慌，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好吧。”苗红拉着亚龙的胳膊，但是没有去挽住他。亚龙更觉得一切在往下坠落，脚下深一脚浅一脚，有些走不稳。
他们就近进入电影院西侧的一家包子铺，正值两顿饭点之间，人还不多，他们在窗口取了餐，慢慢吃着。
苗红问：“好点了吗？你平时出现过眩晕吗？是不是低血糖？脸色发白。”
亚龙觉得平日里闻着喷香扑鼻的包子，此刻都让人腻歪得没有胃口，苗红给他碗里倒的那些醋也让他反胃。他放下筷子，摇头。
“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吧？”苗红说。
亚龙摇头，“可能只是有点儿累了，我们回去吧。”
周日的公交车上乘客还是不少，亚龙扶着座椅把手，苗红扶着把手的同时也搀扶着亚龙，眼里流露出关怀的样子。
亚龙看着苗红，精致的五官，白净圆润的脸庞，由于痴呆呆观察着亚龙的状况而忘却自己的存在。这个女孩儿是那么可爱，怎么会有问题？不对，一定是我自己的幻觉，是自己的胡思乱想，该死！
他们下公交车时，苗红要送他回家，亚龙坚持说自己往回走没有问题，他为不能送苗红回家而抱歉。
亚龙缓缓地回到家。夜里一直没有睡好。
周一早晨，孔科长召开科里会议，布置本月工作。除了对各分厂的常规技术服务、产品技术改进、质量提升的任务按照计划实施，孔科长又强调了所有工作还要严格遵循新质量管理体系文件要求，认真履行工作程序，保证体系运行不在技术科管理的环节掉链子。
孔科长又对最近内部质量审核中出现的问题提出批评，“怎么反复强调，还是犯同样的错误啊？图纸的所有签字栏，该签的都要签好字啊，否则，那是无效图纸，不能用的，怎么‘审核’、‘批准’这些栏目还有空的？我就不明白了，找人签字，人一时不在，过后还是要再去找啊，总是要补上的，补上个签字就那么难吗？”
亚龙知道他说的“补上”的含义。
“谁做的好事儿，我在这里也不必点名了，就因为这么屁大点事儿让人家审核员给我们科开不合格通知单，真丢人！”
孔科长接着说：“亚龙，你是咱们科唯一的一名内审员，你先帮助查查咱们自己科里的问题，这周查完，该整改的让他们整改，该改的改，该补的补，先把我们自己的问题整完了再去查其它部门。”
亚龙看着手里这周要参加的几个会议，感到心里纷乱如麻。
会后，科里资料室的资料员小毛和描图员小葛着急地叫着亚龙去一起查验图纸签字栏。亚龙向她们说明查验要点，对于签字的部分，让她们找相关人员补齐。她们又询问在体系运行日期之前和之后制图和描图的使用区别，签字的日期问题等一系列令亚龙也头疼的问题。对于有些一时吃不准的情况，亚龙再去到汽研所，到处找白工咨询这些问题。
临到中午，亚龙要给念念打电话，又觉得午饭时间不方便。
到了下午，另一个内部审核准备会议又开始了。
会上，贲厂长述说公司产品畅销全国的同时出现的一些新问题，还有内部审核对质量提升促进作用和重要意义；白工讲述上次内审的经验教训，后期跟踪整改情况，以及下次审核的安排等等。亚龙在努力听着，但脑子里不断浮现苗红的身影。那个巨大的疑问如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希望爆发一下才好。
快到下班时间，亚龙终于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喘口气。
他缓缓做完半套眼保健操——这也是他多年工作过程中的习惯，也因此保持了较好的视力。
极目远眺，那座被高塔顶在半空中的球形物好像一直没有变化。
他走到小葛桌边的电话前，拨动念念的电话号码。
“喂，是我，能见个面吗？”
念念问：“怎么了？”
“关于苗红的事。”
念念停了几秒钟，轻声说：“哦，还是这样。我们下班见吧，我去找你，工友餐厅。”
亚龙向小尤说自己与朋友有重要的事情要谈，要了一个单间。
他们简单地点了一些吃的。
亚龙开门见山说：“最近，你和苗红之间发生了什么？苗红到底怎么回事？”
“她怎么了？”
“不知道，我感觉，她好像与别的女孩儿不一样，哦，我没有真正交过别的女朋友，不能确定该如何与女孩子单独相处，但是，苗红她好像过于腼腆，或者，是我的错觉？你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吗？”
念念叹口气，开始讲述她知道的那个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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