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教覆灭,朝局初定,郑远推行的新政正如火如荼,大唐天下呈现出一派蒸蒸日上的气象。然而,在这看似海晏河清的表面之下,一股新的、源于帝国最高权力核心的暗流,正在悄然滋生。
时光荏苒,昔日懵懂幼帝李泓,如今已长成一位十四岁的少年。按礼制,太后仍垂帘听政,但皇帝已开始接触政务,参与常朝,学习批阅奏章。然而,这位逐渐长大的天子,却并未如陆昭、秦啸岳、郑远乃至已故王相所期望的那般,成长为一位励精图治的明君。
或许是童年长期处于母后与权臣的阴影之下,产生了逆反心理;或许是身边近侍别有用心地引导;又或许是天性使然,李泓对繁重的政务、枯燥的经史越来越缺乏兴趣,反而对声色犬马、奇巧玩物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热衷。
他常常借“体察民情”之名,微服出宫,流连于东西两市,对胡商带来的珍奇异物、杂耍百戏兴趣盎然。更令朝臣们忧心的是,他开始频繁召见一些以“俳优”、“弄臣”闻名的官员和民间艺人入宫,通宵达旦地饮宴嬉戏,甚至在内苑模仿市井,设立“宫市”,与宫女太监扮演商贾百姓,嬉闹无度。
一次常朝之上,李泓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哈欠连天,对郑远禀报的关于漕运新章推行事宜心不在焉,反而兴致勃勃地向工部尚书询问一种新进贡的“自雨亭”(利用水循环制造人工降雨的亭子)何时能在宫中建造。
郑远奏对完毕,见皇帝如此形态,心中叹息,只得沉声道:“陛下,漕运关乎国脉,新章初行,关乎万民,还望陛下慎思。”
李泓挥了挥手,略显不耐:“朕知道了,郑相处理便是。些许小事,何须烦朕?” 说罢,竟起身欲走,说是要去观看新驯的猞猁表演。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不少老臣面露忧色。秦啸岳眉头紧锁,陆昭垂眸不语,心中皆是一沉。太后在帘后,亦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并未当场严厉斥责,只是温言让皇帝“稍安勿躁”。
皇帝的变化,自然被一些善于钻营之人看在眼里。一些原本不得志的官员,或是出身勋贵、却无实才的子弟,开始围绕在李泓身边,投其所好。
其中,以光禄寺丞赵元安、鸿胪寺主簿周敏(皆为虚构)最为活跃。此二人颇通玩乐之道,善于搜罗奇珍异宝、编排新奇戏目,更时常引荐一些“身怀绝技”的方士、异人入宫,深得李泓欢心。赵元安更因进献了一对能言善辩的“五色鹦鹉”,被李泓破格提拔为太仆寺少卿,掌管部分御用马匹与车驾,使其有更多机会接近皇帝。
这些佞臣围绕下,李泓愈发沉溺享乐,对正规的经筵讲学能推则推,对阁臣呈送的奏疏也常常草草浏览,甚至交由司礼监太监代为批红(虽然最终需太后或用印,但皇帝的态度已影响流程)。他们时常在皇帝耳边吹风,言说“陛下乃天下之主,自当享受四海供奉”,暗讽郑远等阁臣“权力过重,事事掣肘”,使得李泓对郑远、秦啸岳等人渐生不满与疏离。
皇帝的怠政与偏听偏信,开始对朝局产生负面影响。郑远推行的新政,在具体落实层面,遇到了新的阻力。
一些地方官员,见皇帝如此,便心生懈怠,对新政阳奉阴违。尤其是在清查田亩、改革税制等触及既得利益集团根本的事务上,阻力更大。他们或谎报数据,或拖延进度,甚至暗中串联,将“与民争利”、“苛政扰民”的帽子扣在郑远头上,试图通过某些渠道影响皇帝,迫使新政放缓。
这一日,风阁收到一份来自江南东道的密报,言及当地豪强与部分州县官员勾结,阻挠清丈田亩,并散布谣言,称朝廷此举意在加税,引得民怨沸腾,已有小规模骚动。
郑远看着密报,面色凝重。他知道,这不是孤例。若在以往,他完全可以凭借风阁权威和太后支持,强力推行。但如今皇帝态度暧昧,太后似乎也因为皇帝渐长,在处理政务时更加顾虑儿子的感受,不愿过于强硬,这给了反对新政者喘息和反扑的空间。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郑远对前来商议的陆昭叹道,“外患虽平,内忧又起。陛下年少,易被蛊惑,长此以往,恐非社稷之福。”
陆昭默然片刻,道:“陛下心性未定,尚可引导。然其身边群小环绕,确是大患。需设法让陛下亲贤臣,远小人。”
“谈何容易?”郑远苦笑,“如今陛下视我等为束缚,视赵元安之流为知己。强行谏诤,只怕适得其反。”
慈宁宫内,太后的忧虑丝毫不亚于外臣。她看着儿子日益偏离正轨,心中焦急,却也有些无力。她曾多次召见李泓,谆谆教诲,要他以国事为重,亲近贤臣。初始李泓尚能唯唯称是,但次数一多,便显露出不耐烦,甚至顶撞道:“母后既已还政于儿,为何事事还要插手?郑相他们,到底听母后的,还是听朕的?”
一句话,噎得太后心口发痛,却也提醒了她,儿子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主意,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时时刻刻护在翼下的雏鸟了。她若逼得太紧,只怕母子离心,反而将儿子彻底推向那些佞臣。
同时,宫内司礼监的一些太监,见皇帝宠信赵元安等人,也开始暗中巴结,甚至利用批红之便,在某些无关紧要的奏疏上,按照皇帝的喜好或是赵元安等人的暗示进行批复,进一步助长了不良风气。
就在朝堂因皇帝怠政而暗流涌动之际,北庭方面,对那流星坠毁之地的初步探查结果也传回了天策府。
明心派出的精锐小队,在付出数人轻伤(因接触坑内残留异常能量导致)的代价后,带回了几块坑底的琉璃化岩石样本,以及更清晰的刻痕拓片。经过陆昭与沈青桐的初步研究,确认那坑内残留的能量并非此界常见的天地灵气,也非邪教阴煞之气,而是一种更纯粹、更爆裂、仿佛源自星辰本身的力量。那些刻痕,结构严谨,蕴含某种未知的数理逻辑,绝非当今世上任何已知文明所能刻画。
“这种力量……这些符号……”陆昭凝视着那奇异薄片上流转的星辰图案,又对比北庭送来的刻痕拓片,心中那种熟悉的触动感愈发强烈,“它们之间,必定存在关联。或许,与我们来到此界,亦有关联。”
沈青桐也感到事态严重:“若这并非孤例,而是某种……征兆呢?昭,我们是否该亲自去北庭查看一番?”
陆昭沉吟良久,摇了摇头:“眼下朝局不稳,陛下如此,京城需人坐镇。且让明心继续封锁消息,严密监控。我们需要更多线索。”
…
帝国的未来,因年轻皇帝的成长轨迹偏离预期而蒙上了一层阴影;新政的推进遭遇了来自权力顶端的潜在阻力;而北庭那未知的星坠之谜,又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预示着更大的变局可能到来。内忧未平,外谜又起,大唐的航船,正驶向一片充满迷雾的水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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