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里晴臣展现出了惊人的行动力。或许是被政敌的“小动作”刺激,或许是对“业绩”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他将城南码头修复及物流公司项目视作了自己的政治生命线,全力推动。
在他的亲自督办下,规划处和工务局的审批流程以罕见的速度完成。海源商会前期投入的资金迅速到位,采购建材、招募工人的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废弃的码头区很快竖起了施工围挡,机器的轰鸣声和工人的号子声取代了往日的死寂,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岩里晴臣几乎每隔一两天就要亲临工地视察,看着原本坍塌的泊位被修复,坑洼的道路被填平,崭新的吊机被安装,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他甚至在几家亲日的报纸上安排了报道,将此事宣扬为“新秩序下经济重建的成功典范”和“日华资本精诚合作的楷模”,字里行间不忘突出他个人的“远见卓识”与“务实作风”。
这一切,都通过“账房先生”和沈清河的情报网络,清晰地呈现在静斋的案头。
“第一阶段,‘天使投资’,进行得很顺利。”沈清河汇总着信息,“资金已经按照计划,大部分流入了我们控制的建材公司和劳工队伍,一部分作为‘合理利润’留存,另一部分则转化为组织的活动经费。岩里晴臣对此非常满意,他认为效率惊人。”
陈朔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另一份报告上。那是苏婉清通过教会医院渠道,以及“锁匠”等幸存队员在外围进行的秘密观察记录。
“岩里晴臣的政敌那边有什么反应?”陈朔问。
“表面沉默,但根据王汉民那边传来的碎片信息,他们对项目的快速推进感到惊讶和不安,似乎加紧了私下调查,但暂时没有找到任何破绽。”沈清河回答。
“让他们去查。”“账房先生”(华文轩)此刻也在静斋,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海源商会的账目、资金流向、甚至我在南洋的‘家族背景’,都经得起最严格的审查。他们查得越仔细,越会相信这是一个真实的、实力雄厚的商业实体。这会反过来加深岩里晴臣的危机感和对我们的依赖。”
陈朔表示同意:“没错。怀疑是正常的,只要找不到证据,怀疑反而会成为我们的助力。现在,我们需要考虑下一步了。”
他走到那张关系图前,指向已经初步绑定的“岩里晴臣”节点。
“码头项目是‘定心丸’,也是‘试金石’。它证明了我们的‘执行力’和‘诚意’,也让岩里晴臣初步品尝到了‘合作’带来的甜头。他的胃口会被吊起来,他会渴望更大、更快的‘成功’。”
“您是指……‘杠杆游戏’?”“账房先生”立刻会意。
“是的。”陈朔的指尖在关系图虚空中画了一个圈,“我们需要为他创造一个看似风险极低、但回报率高到令人无法拒绝的‘投机机会’。这个机会,必须与他现有的权力和资源完美契合,让他觉得,不投入就是愚蠢。”
“具体方向是?”沈清河问。
陈朔沉吟片刻,缓缓道:“物资。战争时期,最紧缺的就是各类物资。尤其是那些被严格管制,但黑市上价格飞涨的物资。岩里晴臣作为经济顾问,有权签批一定额度的‘特别物资调配许可’,用于所谓的‘民生保障’或‘特定项目建设’。”
“账房先生”眼中精光一闪:“我们可以创造一个‘需求’,比如,谎称有可靠的南洋渠道,可以高价回购一批诸如橡胶、桐油、或者西药原料之类的管制物资。诱导他利用职权,将仓库里的储备物资‘临时调剂’出来,由我们控制的空壳公司接手,再通过复杂渠道‘出口’,承诺在极短时间内返还本金并支付高额‘利润’。”
“而实际上,”苏婉清接话,她已完全理解了这套逻辑,“物资只是在我们的控制下流转一圈,或者根本就是虚假交易,利润来自后续投入者的本金,或者……直接就是岩里晴臣自己挪用的公款。我们要让他和他能影响的人,都参与到这个击鼓传花的游戏里。”
“正是如此。”陈朔点头,“这个过程,会迅速放大他的贪欲,也会将他更深地绑在我们的船上。他会动用自己的关系网络,拉拢更多需要‘分一杯羹’的官员入局,形成一条脆弱的利益链条。这就是‘信任连锁’的开端。”
计划的方向已然明确。但就在这时,苏婉清提出了一个一直被忽略的隐忧。
“那个在餐厅和岩里办公室外都出现过的神秘盯梢者,身份查清了吗?”她看向沈清河,“我让影子去跟过一次,但对方很警觉,在闹市区摆脱了跟踪。”
沈清河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还没有。排除了是岩里晴臣或者他政敌的人。行为模式……有些特别,不像是特工总部或者梅机关的常规风格。”
陈朔皱起了眉。一个未知的变量。在如此精密的布局中,任何未知变量都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加强警惕。”陈朔下令,“通知所有环节,严格执行保密和反跟踪程序。在查清这个人底细之前,‘杠杆游戏’的推进要更加谨慎。我们要确保,这场盛宴,不会有不请自来的客人搅局。”
静斋内的气氛,因这个意外的插曲,而少了一丝乐观,多了一分凝重。
“奠基”已然完成,宏伟的骗局大厦露出了地基。但阴影中,似乎有一双不属于任何已知棋手的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更加如履薄冰。
【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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