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扩开半尺，黑暗倾泻而出，一只苍白的手搭上门沿，指甲漆黑如墨。陈浔未有半分迟疑，右臂真气骤聚，情剑自下而上斜撩而出，剑光如裂帛，直斩手腕。
咔——
一声轻响，手臂应声而断，却无鲜血喷溅，断口处翻卷如焦纸，旋即化作一团黑雾腾起，腥臭扑鼻，转瞬消散于冷风之中。那手落地后抽搐两下，碎成灰烬。
“走！”陈浔低喝，左手一把扶住澹台静肩背，将她半揽在身侧，右手情剑横前，剑尖微垂，护住三人前方。货郎之子咬牙撑地起身，拖着伤腿踉跄跟上。
三人鱼贯而入，刚踏进三步，身后巨门轰然闭合，震得地面微颤，尘土簌簌落下，将最后一丝天光彻底隔绝。通道内陷入死寂，唯有呼吸声与衣袂摩擦的细响。
陈浔未停，一手稳住澹台静，一边以剑尖轻点地面，缓缓前行。脚下青砖冰冷坚硬，缝隙间渗出暗红湿痕，踩上去略有黏滞。他目光扫过两侧石壁，见每隔数尺便有一排小孔，排列规整，不似自然形成。
澹台静靠在他臂间，气息虚弱，却仍微微侧首，神识如丝探出，在通道中悄然铺展。她嘴唇轻动，终是未语，只轻轻摇头。
货郎之子紧随其后，额角渗汗，右手死死攥着一块碎石，指节发白。他不敢回头，也不敢多看头顶那些滴落血浆的岩缝，只盯着陈浔的背影，一步一挪。
七丈、八丈……九丈。
就在即将越过第十块青砖时，脚下砖面微陷半寸，发出极轻的“咔”声。
陈浔瞳孔一缩，暴喝：“低头！”
话音未落，四面石孔同时激射而出数十支铁箭，破空之声尖锐刺耳，角度交错，封死所有闪避空间。箭尾幽蓝，显然淬有剧毒。
他猛推澹台静向右，将其送入一处壁凹，自己旋身横剑，残存剑意尽数灌入情剑。剑身嗡鸣，瞬间划出七道弧光，连成一片薄薄剑幕。毒箭撞上剑气，纷纷折断坠地，箭头砸在青砖上，发出“嗤嗤”轻响，冒起白烟。
货郎之子反应极快，听声辨位，就地一滚，险险避开一支直取咽喉的劲箭，小腿擦过断箭边缘，布料撕裂，皮肤划出血痕。他翻身扑向墙角，背贴石壁，喘息粗重，手中碎石仍未松开。
一轮箭雨止歇，地上积箭如林，箭羽仍在微微颤动。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腐草混合的腥气。
陈浔未收剑，立于通道中央，目光沉冷。他蹲身，用剑尖挑起一支断箭细看，尾羽根部刻有细小符文，线条扭曲如虫爬，正是血魔教独有的“噬魂箭”。此箭若入体，不单伤肉，更会顺血脉侵蚀神识，使人癫狂而亡。
“别碰。”他低声警告，声音压得极低，“箭上有咒。”
说完，他解下腰间牛皮革带，利落撕成三段，分别绑在三人左臂显眼处。皮带深褐，与衣色分明，一眼可见。
“跟着我，一步不落。”他说。
澹台静靠在壁凹处，指尖微颤，神识再度探出，扫过前方通道。她眉头微蹙，似察觉什么，却仍未开口。她知道，此刻言语只会分散陈浔心神。
陈浔重新走在最前，剑尖轻点地面，每一步都试探而谨慎。他左肩旧伤因方才剧烈运功隐隐作痛，像有细针在筋络间游走，但他未表露分毫，脚步依旧稳健。
通道渐深，血腥味愈发浓重，夹杂着一丝腐肉般的甜香，令人胃中翻腾。头顶岩壁不断渗出暗红液体，滴落在地，发出“嗤嗤”轻响，腐蚀青砖，留下浅坑。陈浔绕开一处积水，见水面泛着油光，映不出人影。
十丈之后，前方出现岔路。
左道干涸寂静，地面平整，无明显痕迹；右道潮湿阴冷，青砖覆满滑腻苔藓，尽头隐约传来水滴回荡之声，节奏缓慢，却带着某种诡异的规律。
陈浔停步，立于岔口中央，情剑垂地，剑尖轻触地面裂缝。他未急着选路，而是俯身，用剑尖拨开右侧通道入口的一片碎石，露出下方一块略显凸起的青砖。
砖面有细微划痕，呈十字交叉状。
他眼神一凝。
这是机关触发点。
若贸然踏入，必引杀阵。
他收回剑，转身看向澹台静：“你感觉到了什么？”
澹台静缓缓抬头，虽目不能视，却仿佛直望右道深处。她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那边……有活物。”
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不是人。”
陈浔点头，目光重回岔口。左道看似安全，却太过干净，反显刻意；右道凶险，但有生命波动，或许通向核心。
他正欲迈步，忽觉脚边微动。
低头一看，一支未完全折断的毒箭竟在地面缓缓移动，箭尾符文幽光闪烁，如活虫蠕动。
陈浔剑光一闪，斩断箭身。
可就在断口处，一缕黑气悄然逸出，贴地疾行，直扑货郎之子脚踝。
“小心！”他暴喝。
货郎之子本能抬腿，黑气擦靴而过，击中后方石壁，发出“砰”一声闷响，墙面瞬间腐蚀出碗大凹坑，黑烟升腾。
陈浔脸色一沉。这箭不仅有毒，还被炼入邪术，断后仍能追敌。
他不再犹豫，抬步走向右道，低声道：“走这边。”
澹台静扶墙欲行，陈浔伸手将她半扶半携，护在身侧。货郎之子紧随其后，手中碎石换到左手，右手抓了一把粗盐，是从药囊里摸出的最后一点。
三人踏入右道，脚下苔藓湿滑，每一步都需格外小心。通道倾斜向下，空气越发沉闷，水声渐近，却不再是单纯的滴落，而是某种缓慢的搅动，像是有东西在水中缓缓爬行。
陈浔剑尖点地，稳步前行。他左肩疼痛加剧，汗水浸透内衫，却始终未放慢脚步。
五丈后，通道尽头出现一道铁栅栏，锈迹斑斑，横竖交错，缝隙仅容一人侧身通过。栅栏后是一片幽暗水池，水面平静如镜，却不见倒影。
池中央，一根石柱耸立，柱顶放着一枚青铜铃铛，铃舌空悬，却无风自动，发出极轻的“叮”声。
陈浔停下。
那铃声，与他在石窟中取出的青铜铃铛频率一致。
他伸手入怀，摸出那枚铃铛，果然也在微微震颤。
澹台静忽然抬手，按住他持剑的右腕。
“别过去。”她说。
陈浔未动，目光锁住池心。
就在此时，水面微漾，一圈涟漪自石柱底端扩散开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池底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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