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的门在你身后合拢,将那抹决绝的青色身影彻底隔绝。
喧嚣与争论似乎也随之远去,偌大的厅堂只剩下尚未散尽的、属于那个女人的清冷气息,以及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孙策依旧维持着端坐的姿态,背脊挺直如松,指节却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深深嵌入掌心,留下几道血痕。
案几上那枚冰凉的兵符,此刻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肌肤。
陈、鹤、月。
这三个字在他齿间无声碾过,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
他给了她所能给予的一切——信任、权柄、甚至那超出君臣界限、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清的炽热关注。
他以为她是上天赐予江东的瑰宝,是能与他并肩俯瞰这万里江山的唯一之人。
他焚烧密信,压下非议,在她身份败露、擅调兵马后,仍给了她活下去的机会,只等她一个回头,一个解释!
可她回报他的是什么?
是彻头彻尾的欺骗!是毫不犹豫的背叛!是当着满堂文武的面,用那清冷平静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告诉他——“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一个“道不同”!
好一个“心与刘玄德之道更为契合”!
刘备!那个织席贩履的破落宗室,那个屡战屡败的丧家之犬!他有什么?除了一句空泛的“仁义”,一副故作仁厚的姿态,他还有什么?!他孙伯符横扫江东,威震天下,难道还比不过那样一个虚伪的庸碌之辈?!
怒火如同岩浆在胸中奔涌,几乎要冲破他引以为傲的理智。他想立刻下令,将那艘离开的快船截回,将她重新锁回那座只为她打造的囚笼!他想质问她,将她的心剖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着怎样冷硬的铁石!
可是……他不能。
他是孙伯符,是江东之主!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千万人的生死,关乎孙氏基业的存续。周瑜的策略是对的,冷静、理智,最大限度地利用了江陵的危局为江东谋利。他不能因一己私愤,毁了大局。
但这理智的权衡,更像是一把钝刀,在他心头反复切割。她甚至不屑于用谎言搪塞,就那么坦然地、用所谓“道路”的选择,将他所有的给予与情感,贬得一文不值!
“伯符。”
周瑜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他是唯一一个,或许能窥见他此刻内心惊涛骇浪的人。
孙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能穿透厚重的木板,看到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他的声音因极力压抑而显得沙哑低沉:“公瑾,吾……是否真的不如那刘备?”
这句话问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而耻辱。可他忍不住。那女人轻描淡写的选择,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他最为骄傲和自信的根源。
周瑜沉默了片刻,缓步上前,与他并肩而立,望向同一个方向,语气平和却意味深长:“伯符乃当世雄主,英武果决,气吞万里如虎,岂是刘玄德可比?鹤月她,所求并非霸业与强权。”
“那她求什么?!”孙策猛地转头,眼中布满了血丝,那是一种被彻底否定后的、近乎野兽般的受伤与暴戾,“‘仁政’?‘复兴汉室’?公瑾,这乱世,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能当饭吃?能挡得住曹操的百万大军?!她分明是愚蠢!是被刘备那套虚伪的说辞蛊惑了心神!”
周瑜看着挚友罕有的失态,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怜悯。他太了解孙策,这份愤怒之下,藏着的是何等浓烈的、不被接受的不甘与……或许连孙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失落。
“或许,她追求的,正是一个在霸业与强权之外,或许永远无法实现,却值得为之奋斗的幻梦。”周瑜的声音很轻,像在陈述,又像在提醒,“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强求不得……”孙策重复着这四个字,忽然发出一声低沉而冰冷的笑,“是啊,强求不得。那吾便看着她,看着她选择的‘明主’,如何在这乱世中护住她那可笑的‘幻梦’!看着她那所谓的‘道’,在曹操的铁蹄下,能坚持多久!”
他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属于霸主的理智重新占据了上风,但那被灼伤的情感,却化作了更深的执念与一种近乎残忍的关注。
“传令下去,”他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冷硬,“江陵战事,无论大小,每日一报,不得有误。吾要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和她选择的‘道’,每一刻的挣扎!”
他不会再去追她回来。
他要看着她飞,看着她挣扎,看着她碰得头破血流。
他要让她明白,她今日的选择,是何等的错误!
他要让她终有一日,会为放弃他孙伯符而后悔!
这念头带着血腥的快意,支撑着他几乎要崩塌的某处。
爱?
或许有过。
恨?
此刻充斥胸膛。
但更多的,是一种绝不允许被轻视、被否定的,霸主的骄傲与征服欲。
她既选择了与他不同的道,那他便要在这条道的尽头,等着她。
无论是以胜利者的姿态,还是……以毁灭者的身份。
孙策转身,不再看那扇门,大步走向内室,背影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愈发孤绝而冷硬。
心中那抹灼痕,深可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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