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崖的岩石突然炸开,碎石如暴雨般砸落,杜月笙背着小宝往旁边一滚,堪堪避开块磨盘大的石头。孟小冬反应更快,拽着老赵扑到崖边的矮树丛后,银簪在月光下划出冷光,死死盯着火光处——竟是李副官的副手,那个总缩在人群后、说话结巴的瘦猴,此刻手里正举着个冒烟的炸药包,脸上哪还有半分怯懦,眼里全是疯狂。
“杜、杜先生,别躲了!”瘦猴的结巴不知何时好了,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玻璃,“李副官让我、让我送你们上路!这崖下是万丈深渊,下去了连骨头渣都找不到!”
杜月笙摸出腰间的火铳,却发现枪管在刚才的爆炸中被碎石砸弯了,只能随手抄起块尖石,压低声音对孟小冬说:“带老赵和小宝从侧面的石缝走,那里有藤蔓能下去。”
“那你呢?”孟小冬的手按在他的胳膊上,指尖冰凉。
“我引开他们。”杜月笙朝她身后努努嘴,月光下,崖边的藤蔓确实在轻轻晃动,那是老赵昨天提前做好的标记,“记住,名册在小宝的襁褓里,缝在夹层了。”
瘦猴的手下已经冲上来了,三个黑影举着刀,脚步声在崖边的碎石地上格外刺耳。杜月笙突然大笑,把小宝往孟小冬怀里一推:“就凭你们?”他猛地将手里的尖石砸向最近的黑影,正中对方膝盖,趁那人倒地的瞬间,抓起地上的炸药引线——刚才爆炸时飞过来的,还冒着火星。
“来啊!”杜月笙举着引线往崖边退,身后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风声像鬼哭,“谁先过来,我就陪谁下去!”
瘦猴的脸色变了变。他知道杜月笙说到做到,当年在上海滩,这家伙为了保一个码头工人,真抱着巡捕跳过大楼。
“杜先生,别、别冲动!”瘦猴突然换上副谄媚的笑,“特派员说了,只要你交出名册,以前的事都、都不算数,还让你当上海区的总领!”
“哦?”杜月笙挑眉,余光瞥见孟小冬已经带着老赵和小宝摸到石缝边,小宝正揪着藤蔓往下滑,“那你们家特派员,肯认华工的账吗?”
“认!怎么不认!”瘦猴拍着胸脯,“只要名册到手,欠的工钱加倍给,还、还盖学校!”
“好啊。”杜月笙突然把引线往地上一扔,用脚碾灭,“名册我给你,但你得先放了山下那个货郎姑娘的家人。”
瘦猴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他会提这个。杜月笙趁机往石缝方向挪了挪,却听见身后传来孟小冬的惊呼——原来有个黑影绕到了石缝后面,正举着刀砍向小宝!
“小心!”杜月笙想也没想就扑过去,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刀,血瞬间浸透了衬衫。他反手一拳砸在黑影的太阳穴上,对方闷哼一声倒下去。
就是这片刻的耽搁,瘦猴的人已经围了上来。杜月笙护着石缝入口,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他咬着牙笑:“怎么?怕了?不敢过来?”
“给我上!”瘦猴终于撕破脸,“杀了他,名册肯定在他身上!”
刀光剑影里,杜月笙突然瞥见瘦猴腰间的烟荷包,绣着朵山茶花,和刚才牺牲的货郎姑娘帕子上的一模一样。他心里猛地一震——这结巴副手,难道是姑娘的弟弟?
“你姐姐是被特派员害死的!”杜月笙突然喊,“她的帕子上也绣着山茶花,你敢说你不认得?”
瘦猴的动作僵住了,脸色煞白如纸。他身后的手下也愣住了,显然不知道这层关系。
“你胡说!”瘦猴的声音又开始结巴,“我、我姐姐是病死的!特派员还、还帮我葬了她!”
“病死?”杜月笙冷笑,“去年春天,矿上爆发瘟疫,特派员锁了矿洞,活活烧死了三十七个华工,你姐姐就是其中一个!她临死前托人带出的血书,现在就在名册里!”
瘦猴的手抖得厉害,刀“哐当”掉在地上。他突然抱住头蹲下去,像个孩子似的哭喊:“不、不是的……他说会帮我报仇……他骗我……”
就在这时,山下传来马蹄声,老赵的声音远远传来:“杜先生!我们带援兵来了!”
是老赵带着附近村子的猎户赶来了!他们举着火把,拿着猎铳,像条火龙从山道上涌上来。瘦猴的手下见状,哪里还敢恋战,纷纷跪地求饶。
瘦猴突然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塞给杜月笙:“这、这是特派员和日本人的密信……他、他要把华工卖到南洋……”说完,他转身就往崖边跑,“姐,我对不起你!”
“别拦他!”杜月笙喊道,却还是晚了一步。瘦猴纵身跳下崖,只留下一声闷响。
孟小冬扶着杜月笙坐下,撕开他的衬衫包扎伤口,眼泪掉在他的背上:“逞什么能!”
“值。”杜月笙望着山下的火把,笑了,“你看,越来越多的人醒了。”
火把照亮了崖边的夜空,也照亮了杜月笙手里的密信。上面的字迹扭曲难看,却清晰地记录着一桩桩罪恶。孟小冬把小宝抱过来,孩子已经睡着了,小手里还攥着那半块绣着“福”字的帕子。
“接下来去哪?”孟小冬问。
杜月笙抬头望向东方,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去上海。把这些东西,交给该交的人。”
晨光中,猎户们扛着缴获的枪支,老赵正和一个老猎户说着什么,不时往他们这边看。远处的山脚下,仿佛有更多的火把在汇聚,像一条条觉醒的火龙,要把这黑暗彻底烧干净。
杜月笙摸了摸怀里的名册,突然觉得后背的伤口也不那么疼了。他知道,这条路还很长,但只要有人跟着走,就总有天亮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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